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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艺术的“古意”是什么

时间:2020-07-24 09:52:26 来源: 新华日报 作者:傅秋源 吴博佳

  中国艺术存在着一种“好古”的气息,“山作太古色,人是曦皇人”恰是生动的说明。7月17日,北京大学博雅讲席教授、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中心主任朱良志登上了东南大学秉文大师暑期“云讲堂”,详细阐述了中国艺术的“古意”。

  朱良志介绍,中国艺术的“好古”倾向最早可追溯到西周至战国时期,那时人们就形成了“好古”“崇古”的审美倾向。具体到艺术形式上,从韩愈发起的复古崇儒的“古文运动”,到明代前七子大呼的“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再到后人“十张必临画,宋元各半”等,中国的文人艺术家们不断从传统中寻求资源。对他们来说,“古”象征着法则、权威、典雅,是其效仿的模范。然而,这些艺术探索大都停留在以古代今的模仿层面,与“古意”的境界还有一定的距离。

  朱良志注意到,“好古”不是简单的兴趣或崇拜,而早已在一次次的实践中形成了中国艺术的独特倾向,比如古玩,家居陈设的“以古为尚”,中国园林审美中的“古趣”,古语中的“大匠不斫”“大巧若拙”,书法中追求高古、古拙之趣,等等。人工的造化纵然再精巧,夸赞的时候还是说“宛若天成”“巧夺天工”。这说明,在古人看来,人的理性、知识、秩序一旦介入到艺术创作中,会成为制约艺术发展的因素,因此“好古”中包含着中国人对理性、知识、秩序的反思。

那么,“古”到底是什么?

  从内涵上看,“古”不仅可以与“今”相对,亦可以与“元”相对。与“今”相对,“古”代表着对时空的超越;与“元”相对,它代表着对表象世界的超越。高古、简古、古拙、苍古、奇古……这些词汇里灌注着中国艺术家对“古”的思考,包含着对永恒感的沉思与追求。

  朱良志认为,“古”首先是个时间概念,从时间性的角度出发,“古”有三层内涵:其一是从绵长时间中凝结出来的永恒经典;其二是某些权威法则,比如政治权威、道德权威、文化权威等;其三便是中国文化艺术中特有的古雅趣味。这里不难联想到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所说的“太白诗以《庄》《骚》为大源,而于嗣宗之渊放,景纯之俊上,明远之驱迈,玄晖之奇秀,亦各有所取,无遗美焉”。看来,即便是空前绝后的盛唐诗歌中也不乏遥远的千古遗韵。

  然而再往前走一步,“古”也可以脱离时空而存在。朱良志说,“古”具有深厚的哲学意义,它对艺术来说有时象征着一种“真意”。何为“真意”?真意是对世界本质的深刻洞察,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美学真谛,也是“青山不老,绿水长存”中蕴含的世间规律。

  由此,朱良志提出了追寻“古外之古”的命题,不将“古”作为一个狭义的时间概念去理解,而是提倡在艺术中寻找一种“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的生命精神。

  如何追寻?首先要“化入”,“化入”须在变动不居的时间中体会到“永恒”和“静”。张若虚“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陶渊明“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王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体现的就是一种永恒感。“静”即老子所言“归根曰静,静曰复命”,使心灵达到虚寂,使纷纭万物返回它们的本根。

  其次是“邂逅”,邂逅便是偶然遇到,这种灵感的碰撞在艺术中极为常见。我们常说七分看人力,三分看天意,如果说“邂逅”算那三分天意,七分人力便是“唤醒”,后者往往意味着以某种极端的方式去唤醒内心对艺术的应合。徐渭的“袖里青蛇”小印、陈洪绶的《红叶题诗图》等无不出于此。

  追寻“古外之古”,“化入”是基本的门径,“邂逅”和“唤醒”可以带来创作的激情,然而,激情褪去后则要依靠某种“回声”,即某种绵绵不绝的意蕴和精神。譬如,这种“回声”在《赤壁赋》中可以听到,苏轼从历史的洞穴中走出来俯瞰这个世界,尽管“哀吾生之须臾”,却也洞悟“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从“怀古”走向生命的真谛,这大概就是无数艺术家毕生追求的“古外之古”吧。(傅秋源 吴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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