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戳破生活的伤口
自律性是18世纪西方艺术哲学和美学中的核心概念之一。法兰克福学派则刻意强调了艺术的自律性,并以此赋予艺术以乌托邦性质的救赎功能。艺术自律性表现为不受外界因素干扰,具有自己的审美标准,且持批判性精神和形而上的哲学思想。“70后”作家弋舟用笔尖拨开迷雾,露出城市的轮廓,并将由生活锻造的特质发散到小说中,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
弋舟深知现实生活中人的矛盾爆发点,这使他能够真实准确地细化小说人物心理。他的小说紧紧围绕着底层人物和边缘人物进行叙述,以虚构和基于现实的荒诞手法揭露、批判社会现象,用回忆的方式叙述故事。他的作品追求思想性和思辨性,语言沉稳有力,以痛为美的文学风格独树一帜。著名文学批评家雷达曾这样评价道:弋舟的小说对人性复杂性的深刻思考,保证了他小说的艺术品质,也使他的作品散发出一种诗性的光芒。
在小说《出警》中,以“老奎”这一角色开篇,以“老校长”收尾。一位是臭名昭著的罪犯,一位是德高望重的校长。荒诞的是,罪犯和警察有了感情,校长撒谎报了假警。“老奎”因杀人入狱,最终落得妻离子散。“老校长”的儿子出国工作三年未曾回家,他羡慕嫉妒对门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这才犯了糊涂。弋舟通过荒诞的叙事,让两个拥有截然不同人生的人,有了同一种境遇——空巢老人。荒岛的背后,蕴含着作者对时代的诘问和反思。
小说《跛足之年》讲述了马领长期被一个抽屉的噩梦所扰,辞了公务员职位,又陷入了迷茫无助的境地。随后他和朋友老康做起广告生意,两人像即将跳入沸水锅里的饺子“下海”了,后来“饺子”煮破了,两人最终“破产”,兜兜转转老马又回到了原点。故事里的“抽屉”代表着规律与秩序,也意味着有保障的生活。老马意在打破这种秩序,而小说全篇则处于逻辑之中,无序之下。怪诞的写作手法让故事的开始就处于压抑沉闷的气氛中,弋舟正是运用这种离奇的手法来表达对现实规律与秩序的抗争。
小说《蝌蚪》是一部充满矛盾伦理关系的作品,讲述了于孤独中成长的少年郭卡。面对父亲持刀的暴力、母亲决绝的离开、父亲情人的赴死,幼小的郭卡经历着各种疯狂戾气的洗礼。他逃至兰城,在文明的气息下历练着爱情,却发现远离了生命原有的激情,最后与同性管生产生了微妙的情愫。父与子的战争在郭卡长大的瞬间烟消云散,他与父亲郭有持达成和解,更对城市“兰城”失去兴趣。当爱情破裂的郭卡发现文明背后的野蛮时,终于意识到“文明不再困扰我,野蛮不再困扰我,因为我会逐渐丧失那种无用的意识;女人不再困扰我,男人不再困扰我,因为我将雌雄同体,从此摆脱十里店和兰城都反对、迫害、否定和消灭我的命运。”这一刻,他对生命和自由有了全新的认识。
小说是弋舟精神栖息的故乡。他经常不动声色地戳破生活的伤口,让一种莫名的情绪像城市里愈发粘稠的迷雾,弥漫在我们的精神世界。在弋舟的作品中,总是苦难与希望共生,从中,我们能尝到一点蓝色多瑙河的忧伤,看到东海之滨“蓝眼泪”幻灭的希望,体现了作者对城市灵魂的救赎,对处于精神困境中的人们的援助。弋舟小说的文学自律性充分体现了对城市的尊重、爱与责任。你见或未见,批判性精神和形而上哲学的美在他的作品中依旧生根发芽,这种深沉的信仰毅然向大地愈深处蔓延,向天空蔚蓝处伸展。
(作者系东北师范大学在读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