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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高考:多重不确定叠加后的确定

时间:2020-07-13 10:20:27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作者:张盖伦

2020年高考: 多重不确定叠加后的确定

  采 写:本报记者 张盖伦 策 划:陈 磊

  高考已经结束,但7月7日儿子陈学东赶考时的惊险历程,仍不断浮现在徐小巧的脑海里。

  一夜之间,从家到考点安徽省歙县中学的路就被淹了。水涨得太凶,家用轿车开不了,孩子父亲打电话求助邻居用货车送一家人去考场。走到半路,水太深,货车也无法前进。他们下车试图步行,然而眼前是浑黄激流,无路可走。

  茫然之中,一老伯冒雨划船过来,不收钱,载考生“渡河”。

  陈学东蹲在小船里,一路颠簸晃荡,“乘风破浪”到达考点。

  平时开车只需要15分钟的路程,却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风雨兼程。

  “那一天的经历终身难忘……人生路上以后还有许多的磨难,但是相信你都会积极面对,迎刃而解,也有良人相伴,贵人相助。” 徐小巧在微信朋友圈上对儿子写道。

暴雨?!就当是命运的安排吧

  7月7日,受持续暴雨和上游洪峰影响,歙县多地道路严重积水。高考考生无法顺利到达考点,语文和数学考试相继推迟。9日,歙县启用备用卷进行补考。

  很多人猜测,考试突然取消、延期,会让歙县考生心态崩了。有人近乎悲情地写道:“明明离考场不远,却到达不了,那瞬间的绝望……我有了想哭的冲动。”

  结束高考后,歙县高三考生张阳回忆自己当时的感受,找不出太多外界想象中的“自怨自艾”或者“悲情”来。“我觉得挺特别的,就当是命运的安排呗!”

  7月7日,本来应该去歙县二中考试的张阳,和同学一起被困在了大雨里。

  学校接考的大巴没出现,老师带着几百名学生去府衙(地名)等待。张阳听说,接下来要排队坐船去考点。她看了眼前方的路,判断不出积水有多深。

  一群人,撑着伞、淋着雨,开始等待。

  一开始,大家还担心迟到。距离九点越来越近,焦急的情绪退去了。几个同学拿着手机看这事有没有上热搜。张阳站在队伍后面,等到快10点,人群里一阵骚动——从前面传来消息,语文考试取消了。

  “我下意识叹了口气,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叹气。”她又乐观地补了一句,“我还没坐船呢!”少了这段体验,她有些遗憾,但随即又觉得轻松——至少暂时不用考试了。回到教室后,张阳只觉得累。“在雨里站了两个小时啊,腰酸腿疼。”她说。

  7月8日,歙县的高考照常进行。到考点后,张阳发现,武警哥哥在送考大巴的车门外站成了两列。车门一开,他们就一左一右撑起伞,为学生遮出一条没有雨的通道。“感动得我差点涌出泪来。”张阳说。

  那天,另一座小城也上了热搜——湖北省黄梅县。

  8日清晨,黄梅县华宁高中500多名住校高考生,因突降暴雨引发的内涝被困。校内水深达1.6米,学生无法赶赴考点。

  后来,华宁高中的女生们是蹲在铲车的铲斗内,被转运到考点的。被困考生也陆续补时参加了考试。

  文综考试时考场上的空座,让黄梅一中高三考生王佳源觉得有些不对劲。结束考试后,她上网查了查,才知道这些同学经历了这样惊心动魄的赴考之路。“挺惊讶的……也很有历史见证者的感觉。”

  其实,雨已经下了很久。在王佳源记忆里,从7月4日开始,雨几乎就没有停过。考试那两天,王佳源坐在妈妈电动车的后座去考场。因为嫌麻烦,她没穿雨衣,就撑了把伞。到考点时,外套和球鞋都湿了。

  “和去年的对比很强烈。去年考的时候,太阳很大。”王佳源是复读生,她今年的目标是考上211高校。

  现在,她对高考的印象,成了湿漉漉的,但也是新鲜的。“我们太特别了。”

曾在疫情“震中” 但也没那么难熬

  2020届高考生们遇到的一个“史无前例”,是恢复高考以来的首次大规模延期——高考从6月延迟到了7月。

  7月7日上午,武汉市某考点外,有家长在接受采访时哽咽着说:“今年有疫情,高考又遇上这么大的雨,孩子真不容易。”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武汉这座大型城市曾“停摆”76天。

  武汉的受访考生也会开玩笑,夸张地“哀嚎”一句:“我们太难了。”但他们也坦言,这些都是人生经历,现在回想,也没觉得有多大不了。“大家都一样嘛。”

  新冠肺炎疫情刚暴发不久,唐文佳的爷爷奶奶就因为感染新冠病毒住进了武汉金银潭医院。爸爸去医院送东西,回来后告诉唐文佳,人蛮多,情况比较严重。

  唐文佳是武汉某重点高中的高三应届毕业生。恐慌和担忧了一阵之后,她也淡定了下来,窝在家里专心复习。“你也做不了别的,那不如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她说。

  她还是会关注跟疫情相关的新闻,也一次次被医护人员感动。“我看不得这种东西,看了情绪就控制不住。”唐文佳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念的是理科,就会干脆去学医。

  3月31日,唐文佳看到了高考延期的消息。她第一个念头是:假的吧。后来,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她才意识到,不可思议的事情真发生了,连高考都推迟了。

  等真的到了7月份,唐文佳已经“忘记”了“延期”这件事。她告诉自己——我本来就应该7月7日考试。

  这届考生特殊吗?真的挺特殊。考试那天天气还不好,但唐文佳兴致勃勃地谈起了赴考时的“小幸运”。她以为会淋湿,另外带了一整套衣服,想着去考点换。“结果,就是这么凑巧,我们出发和回来的时候,雨都没怎么下!”

  考试这两天,全家人一起在考点附近的宾馆住。妈妈特意穿上了三年前陪唐文佳中考那天穿的裙子,那次考得好,这次再穿图个吉利。爸爸则是在饭点前开车20多公里,到唐文佳最喜欢的那家餐厅订餐。

  唐文佳是班上唯一的艺术生,但她想考出一个在全省艺术生里都能排得上名次的成绩。因为对自己要求高,她常会陷入巨大的焦虑与自我否定。

  但就是在这种情绪里,她也能找到一些简单的快乐。

  唐文佳的高考考点和班上同学都不一样。考前几天她才知道,最受同学欢迎的政治老师专门来给她一个人送考。“我觉得世界都明亮了,他们没有抛弃我,我也是被重视的!”唐文佳的语气雀跃了起来。

  她分享着这些细节,又有些不确定地问:“大家会关心我考试的事情吗,是不是没什么好说的?”她曾身处新冠肺炎疫情“震中”,曾离疫情那么近,但在唐文佳关于高三的记忆里,疫情,算不上主角。

  和其他地区的高三学生一样,考完最后一门,唐文佳的感觉是——虚无。 “平时考了很多次试,每次考完,都还有下一次。”这一下,每天都在为之奋斗的目标好像突然被抽走了。“考试犯的错误也没有下次机会可以改正了。”

  没有考试了,明天也没有课了。

在停课—复课—又停课中切换

  对北京一零一中学高三学生田茗羽来说,“明天没课了”这一天,来得比预想中要早一些。

  6月中旬,北京出现聚集性疫情。6月15日,北京多地区的中学非毕业年级和小学已复课年级停课。

  田茗羽本来觉得停课和自己无关。16日深夜,北京市教委发出通知,初高三年级也同步恢复居家线上教学。这消息让她有点懵。田茗羽本来习惯早睡,那天睡不着了,她焦躁不安:不太想上网课,也不知道放在教室的资料还能不能拿回家。

  6月17日上午头两节课原本是地理课。地理老师迅速行动起来,在班级群里发了一堆以后会用到的学习资料。有同学说:“老师看起来好淡定!”地理老师回答:“我是老师,我当然不能紧张。”

  直到17日凌晨,学校才明确,高三学生第二天可以回校收拾东西。

  就这样,6月17日成了他们以在校生身份在学校待的最后一天。

  一切在被延迟了一个月之后,又被莫名地按下了快进键。

  田茗羽记得,收拾东西时也兵荒马乱的。大家互相签名,努力想为高中的同窗情谊留下点纪念。同学们还试图照张合影,但大家到校的时间不一样,人没凑齐。“要是学校能补办一个毕业典礼就好了。”

  其实,拉长的学期,也让田茗羽有了遗憾。6月21日,我国南方部分地区可以看到完整的日环食,这被认为是“错过一次,再等十年”的天象。田茗羽是天文爱好者,她早就计划好了去西藏阿里看。

  高考延期加上疫情,她被困在了家里。那天,田茗羽在自家小区门口,看了回日偏食。

  对孩子来说,六月中旬的这波疫情,意味着高中生活的提前结束。但家长考虑的,还有更多。

  从6月17日儿子居家学习开始,李晴就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二十多天,家庭所有购物都是网上进行。没去超市,没去任何一个菜场,没去餐厅吃饭。“人,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就差临门一脚了,要是这时不小心与确诊病例行动轨迹有重合,麻烦可就大了。李晴说,疫情形势“忽悠忽悠”变化;她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其实,整个高三下学期,李晴都能感到,儿子的心态也在起起伏伏。“好多次都有‘要崩了’的那种感觉。”

  儿子成绩好,但他是个敏感型小孩,心思重,容易紧张。第一次模拟考,儿子紧张得手心脚心都是汗。

  “你说这还怎么考?”李晴着急,上网找了一圈心理学专家的视频,筛选了几个适合儿子的,让儿子自己看,教他学会接纳自己的紧张。“这个时候,孩子有问题,你能给出解决方案,他会有安全感。”

  李晴感慨,毕竟,2020年走到现在,意外也是一件接着一件。

  今年元旦,孩子有点蔫,发烧不退,去医院看了,说是甲流。两三天后烧退了,又开始咳嗽。孩子胸口疼,疼到直不起腰。再到医院一看,是气胸。他住院了,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成。

  之后,“自主招生”改成“强基计划”,疫情来了,加长版寒假来了……经历了这些,李晴觉得自己彻底“佛系”,已经别无所求:儿子能顺顺当当把试考完了,不出岔子,就是胜利。

  7月10日下午,她注视着儿子的背影进入考场,在半空中晃悠了许久的那颗心,才终于落下。“考不考好不打紧,只要考完,就满意了。”

  田茗羽也属于7月10日下午最后考完的那一波考生。今年近五万名北京考生,迎来的是高考综合改革的首考,战线拉长到了4天。

  考完后,她还在考点溜达了一会儿。对田茗羽来说,高考让人紧张、有压力,但似乎没有那么“致命”。“高考不是一个‘一锤定音’的东西。18岁就一锤定音了,81岁了怎么办呢?”

  李晴告诉科技日报记者,人的成长,就是要一件事一件事地去经历。“孩子刚好在这个时间点,经历了这些事,可能是好事。”毕竟,高考年年有,但是谁参加过这么多不确定性叠加的高考?“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以后他们还会遇到更多棘手的问题呢,再碰到那些问题,也都不算难了吧。”李晴说,“毕竟,这么难的高考,他们都过来了呀。”

  7月9日下午,远处的天仍沉沉地压着阴云,但天光已从云层中漏出。

  徐小巧在考点外等儿子。人群里,不仅有家长,还有媒体记者。大家在学校大门外排成了两列,像是在夹道欢送。

  她举着手机,观察每个孩子出门时的表情。有个男孩走着走着跑起来了,脚步挺轻快。徐小巧还喊了一声:“奔跑吧,少年!”

  高考结束就阳光明媚了,徐小巧相信,这意味着这届考生能顺风顺水,走上阳光大道。

  (应受访者要求,张阳、唐文佳、李晴为化名)[责编:田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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