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旧诗与新诗的同异
■尘清(淮安)
现代,从胡适先生发表的第一首白话诗开始,我们这个诗的国度,就有了新诗与旧诗的纠葛。一百多年来,关于新诗旧诗孰优孰长的争执从未停息。坚守派和变革派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旷日持久的纷争可能还要持续进行下去。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诗歌的辉煌成就更是傲视万方。我们这些人认识诗,都是从“床前明月光”“慈母手中线”入门的,都背过新编唐诗三百首。它们是中华文化的血脉,是华夏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们的骄傲。
从我多年参与新诗创作的实践和感悟来看,我以为,就艺术本质和审美取向而言,新诗和旧诗没有多大区别。它们都讲究意蕴含蓄,语言精当,联想丰富,启迪智慧。好的诗篇都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和文学生命力。二者的重大区别在于:在表达形式上,旧诗要求格律、对仗和平仄,新诗则打破了这些框框的约束,获得了更大的开放度,在题材取舍上也达至更加宽泛和自由,同时在艺术表现手法上更加灵活和多元。
就文学作品的艺术性而言,新诗旧诗没有高下优劣之分,它们都是社会生活、文化繁荣需要的艺术存在。
我以为,旧体诗的旧,主要缘于几个方面。首先是母语的演化。大家都知道,汉语言始于甲骨文,汉语言的发明始于劳动生活记录,汉语的特征是象形文字。因此汉语的发展和丰富是和中华文明进步相生相长的,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由简到繁的过程,这是我们的母语即象形文字的特点。
诗歌的出现,巳经是象形文字的高级阶段,也是中华文明发展的高级阶段。
了解这一点,对于我们认识新诗和旧诗的艺术本质非常重要。
这是一个方面。其次,旧体诗的旧,还缘于诗歌的文化和社会功能。大家都知道诗歌是用于唱颂的。从民歌到史诗,最初的功能都是用于传唱,中外民族概莫如此。从汉乐府开始,诗歌的唱颂功能逐步得到官方强化,诗歌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统治阶级遍搜民间和文人雅士作品,用于音乐礼仪,如祭祀、出征、宴乐消遣等,并形成规制。诗歌不再是老百姓自娱自乐的文化形式。到了唐宋时期,诗歌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强化,唐诗宋词的辉煌,其根本原由是诗歌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达到了巅峰。诗歌不再是文人雅玩的物件,而是他们进阶入仕的必备利器。唐宋期间,以文取仕,对仕子而言,除了一块“策论”的敲门砖,剩下的全靠诗词雅答了。李白、苏轼入仕后,立刻名满京华,登堂入室,全仗他们在写诗作词方面的旷仕才华。由此可见,唐诗宋词的辉煌,唐诗宋词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巨大成就,其根本原因和推手是统治阶层和社会风尚。今天,当我们慨叹诗仙词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时,请不要忘了,他们有幸于那个时代。
再次,旧诗的旧,还在于它与当今社会生活的日常渐行渐远,和当下的语言环境和表达方式产生了显著隔阂,也和高度发达的信息化时代产生了历史距离。旧诗之所以老去的现实原因,是因为我们离那个语境太远了。
从新文化运动推崇白话文开始,新诗应运而生。但新诗百年,其行走姿态并不优雅,成长过程艰难曲折。
面对新时期社会经济发展对文化繁荣的呼唤,新诗怎样重新出发?中国现代诗怎样从小众文化的自闭中走出来,华丽转身,成为大众喜闻乐见的精神和文化产品,成为符合我们这个古老国度对诗歌品质和审美要求的文化和艺术存在,重新登上语言王冠的地位?
一切文艺作品均来源于生活,服务于生活。新诗要想重新出发,就必须结束当下高冷和不自信的窘境;结束少数人自赏和把玩的虚境;结束商业、功利和炒作的俗境。使新诗真正回归文学艺术的本源,回归到艺术摇篮的现实中,让新诗从生活中站立起来,迈开她深情的脚步,以行者的虔诚丈量我们这片可爱的充满生机和希望的土地。
至于怎样写好现代诗,什么样的现代诗就是好诗?恐怕谁也给不出统一的标准。我觉得从文学艺术为社会和大众服务的理念出发,好的现代诗,起码要做到初中生能读懂,高中生能吟诵,老百姓也能听得明白。这是我对新诗社会功能和美学价值的浅显认知。我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高妙到谁都读不懂只有作者会心一笑的优秀诗歌,除非它说的是咒语。这当中不排除那些隐喻作者思想、情感和观点不便示人,用于赏玩和交流的诗作。即便这些作品,也是可以赏读和解构的。
越是优秀的作品越能深入人心,越能被大众审美觉悟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