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青年致敬前人的三种方式:唤起、社交与实验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小说家,却从未在此事上努力过。阻碍我的,恰恰是虚构类写作赋予的高度自由。相较之下,美术史看似是门严肃的科学,但它兼顾了客观与想象。美术史写作虽说依赖史实,它描述的对象——艺术本身,却充满了不确定性。可以这样说,美术史研究不仅提供了写作的方向,还满足了我寻珍觅奇的欲望,这种自由与理性并存的体验,或许很难在其他人文学科中达成。
张茜,80后青年学者,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讲师,当前关注西方早期文艺复兴艺术品的题材、寓意与鉴藏等问题。曾在《文艺研究》《新美术》《美术史与观念史》等期刊发表若干论文,译有《费顿焦点艺术家:约瑟夫·博伊斯》《人民的形象:古斯塔夫·库尔贝与1848年革命》。
绘画也是如此。如今艺术家几乎不受题材、技术方面的限制,他们终日思考的是在极为自由的创作环境中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如何实现。如果没有受过美术史训练,大部分人会将艺术创作理解为对自然或社会的模仿与观察,而瑞士美术史家海因里希·沃尔夫林不这么认为。他指出:“艺术家的出发点源于艺术作品的经验。”换句话说,艺术家的创作是对传统与风格的修改和调整,是不断制作与匹配“图式”(Schema)的过程。
在美术史的星河里,每一代艺术家都用自己的方式向前人致敬,无论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对古希腊罗马精神的再现,还是宋元文人画对老庄哲学的追随。E·H·贡布里希爵士在《木马沉思录:论艺术形式的根源》中用“镜子厅”和“回音廊”作譬喻对此进行了回应,他为我们描绘了这样一种场景:艺术家准备好想要处理的题材之前,脑海里必然存在已知的图式,这些图式是过去艺术家们的成果,想摆脱也摆脱不了;当描绘发生的时候,艺术家就像置身于镜子厅和回音廊中那样,旧图式被不断唤起,题材的意义在特定的视觉秩序中以新的图式(形式)再次展现,只不过它们一旦成为大众认可的艺术,也必然变成图式惯例中的一部分。因此艺术家思考创新,也回避不了传统。阅读伟大的艺术史著作会不断鞭策我,试图深刻地,不再简单化地看待现象。
艺术与技术的结合,早在莱奥纳尔多·达·芬奇时代就已经被重视了。近十年来,国内新媒体行业对古代文化传统的演绎,反映了当代艺术家的三个目标:唤起、社交与实验。
图式唤起是上述美术史研究提供的观念。无论是《千里江山图》,还是工笔花鸟草虫,在新媒体技术的帮助下,古代艺术作品中被称作“母题”或“风格”的视觉特征,以动态的方式重新展现在大众眼前。艺术家需要精准地把握住古代艺术的精神,才不会歪曲经典。他们必须细致地处理“图式”,也就是琢磨艺术史,学习区分细节,才能让观者立刻辨识出这些经典。
艺术的社交性在我们的时代变得更加不可忽视。类似敦煌动画这样的小程序,让我们能够轻松地穿越时空,欣赏千年壁画。程序设计者对异代作品的理解,也在帮助古人继续充实创作。在一篇采访英国当代艺术家大卫·霍克尼的对话录中,他不断感慨过去的艺术如何提供了灵感,并促使他根据现状调整观看世界的方式。
最后,新媒体艺术工作者们也诠释了实验的精神。艺术层出不穷的呈现方式,再现了人类不断开拓和探索世界的漫长轨迹。通过假设被不断检验的过程,新的视觉意味逐渐被文明采纳。实验将艺术作品中饱含感染力的特质筛选出来,在时间的沉淀中转变为人们根深蒂固的心理力量。而新媒体艺术工作者们的尝试,正是在为我们联结古代与未来不懈努力。
(本期选题支持:陈雪、田呢、宋喜群、荣池、张玉梅、郭冠东 本刊采编团队:龚亮、安胜蓝、李睿宸、杨桐彤)
《光明日报》( 2021年01月26日 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