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科幻,绝不是视觉系的消遣
◣科幻文学奖获得者——王元◢
王元,新锐科幻作家。曾获“蝌蚪五线谱”科普写作比赛奖,“光年奖”短篇小说奖、微科幻和长篇小说一等奖,“晋康·晨星”科幻文学奖中篇小说优秀奖。在《文艺风赏》《超好看》、ONE、CLARKESWORLD等媒体发表原创科幻小说与翻译作品数十篇。
◣获奖作品《火星节考》◢
在这部兼具想象力与感染力的作品中,王元以绵密的细节、精当的叙事,构建出一个源于当下点滴却渐趋演变为极端困境的未来世界并对置身其中的人类境遇进行描绘。“蓝色泪滴”既是一个科幻意味的隐喻,也对应着经典文学母题——人在代际传承中的冲突与和解。而这部《火星节考》,也可以视为作为后嗣的科幻文学与作为母体的传统文学砥砺互补而结出的硕果。
◣一分钟读懂《火星节考》◢
年迈的罗隐将被作为廉价劳动力运送到火星拓荒,他所乘坐的,正是他年轻时工作的飞船阿巴斯号。他曾驾驶这艘飞船一次又一次地把地球上年满七十八岁的老人送往火星,而今轮到了他自己。得知“拓荒”的真相后,老人们欲做出最后的反抗,而此时的地球却由于太空垃圾的威胁面临文明毁灭的危险。唯有牺牲阿巴斯号,才能拯救地球……
(《火星节考》发表于《科幻立方》2017年5期)
◣《火星节考》创作谈◢
问:您的获奖作品名叫《火星节考》,这让我们迅速地想到木下惠介的电影名作,您也曾坦言,从《楢山节考》中获得了灵感。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王元:是的,《火星节考》的确是从电影《楢山节考》获得灵感。这是一部老电影,当初看到时非常震撼,被那种古老而朴素的观念震撼,人类在极端环境之下的作为往往超出想象。《楢山节考》中,人们面对的困难是饥饿,到了《火星节考》,放大到资源枯竭,这正是科幻文学的优势,它可以轻松营造出一个极端环境,把人们扔进里面,看看他们做何反应。科幻绝不是视觉系的消遣,它能带给我们许多思考,并且能从个人得失上升到文明存亡,其他任何文学品类都难以提供这种视角。
问:您曾用“刘小震云”做过笔名,是很推崇他吗?现在使用的“王元”,又有什么来历?
王元:我高中时代开始写作,但没什么章法和目的,就是倾诉。当时对我影响非常大的两个作家,一个是刘震云,一个是王朔。我非常推崇刘震云,他的小说除了四卷的《故乡面和花朵》,其他都读过,许多都是反复看。提到刘震云,人们往往想到他的黑色幽默,但在我看来,那是一种非常普适的生活态度。只要活着,与社会交集,我们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物和麻烦,不同的人处理相同的问题会展现出不同的风格,有的上演悲剧,有的化为幽默。刘震云也说,他不生产幽默,他只是生活的搬运工,幽默的是生活本身。我刚开始的写作,多是对刘震云的拙劣模仿。到后期开始写科幻,渐渐甩开他的影响,思考问题的角度更加主观和宏观。至于“王元”则是个巧合,高中时觉得写作必须要有笔名,加上喜欢王朔和王小波,就拐来了“王”姓。王和元都有第一的意思,拼在一起却是“玩”,这样的文字拆解显然过于幼稚,但你不能要求一个高中生有多么深刻的认识。
问:本届百花文学奖首次设立了科幻文学奖,作为这一奖项的首届获奖者,您有何感想?
王元:非常感谢读者的认可,这是写作者最幸福、甜美的收获。人们常说,写作就是一个人走一条长路,你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甚至有没有尽头,而读者就是路边的风景,他们让我们走得不孤独。此外还要感谢百花文艺出版社和《科幻立方》杂志给我提供这样一个优秀的平台,他们就是我们长路上的补给站。我非常高兴,也非常荣幸能够获此殊荣,甚至还有些惶恐,感觉比之前多了一份责任和期许,这激励我更加努力,拿出更好的作品回馈读者和平台。
问:作为华语科幻文学领域的新锐作家代表,您觉得这个奖和其他的科幻文学奖有什么不同吗?
王元:近几年,随着《三体》“出圈”,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科幻文学,最直接和喜人的变化就是与科幻相关的比赛井喷,现在每年大概有五六个科幻比赛,有传统活动,还有新鲜血液。每个比赛也都有自己的奖项。不过,比赛往往需要质量和运气的结合,有一定的随机性,不如根据发表作品遴选的奖项稳定。国内与科幻有关的奖项比较出名的有银河奖和星云奖,前者针对《科幻世界》杂志上发表的作品,后者面向该年度所有中文写作的科幻作品。这两个奖含金量很高,是业界的标杆。百花文学奖是一个老牌的奖项,在读者群中拥有很高的认知度,今年特地设立科幻的分类奖项,我感到非常惊喜。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传统文学对科幻类型的认可。银河奖和星云奖都是针对科幻作品,评选者也多是科幻从业者或资深幻迷,拥有足够的科幻阅读经验,他们往往注重科幻文学中的设定与奇观。而百花文学奖的评选者也许更看重文学性和主题表达。我一直在努力地将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让尽可能多的读者能从我的作品中有所收获。
问:我们很想知道,对这个年轻的科幻文学奖,您有什么期待?比如说,希望看到什么样的获奖作品?期待什么样的作家获奖?
王元:这是一个非常良好和积极的信号,百花文学奖作为传统的文学大奖,能够率先做出革新,纳入科幻文学的类型,非常值得肯定和学习。我希望这个年轻的科幻文学奖项能够一直做下去,发掘出更多优秀的科幻作者,为科幻从业者提供一个平台和踏板,让传统文学的读者也能看到他们,通过百花文学奖自身的威信力和影响力,读者对于科幻的接受也会更加容易。至于获奖作品,我希望看到更多兼顾技术奇观和文学内涵的作品,不要把科幻束缚在某种类型和题材;同时,期待更多坚持科幻、热爱科幻的年轻作者获得这个奖项,大家一起走出一片新天地。
(文载于《科幻立方》2019年2期)
◣放大与回溯——科幻文学的人性极境◢
《中华文学选刊》在2018年第5期选载了《科幻立方》杂志发表的小说《火星节考》。作者王元介绍,小说的标题源于经典电影《楢山节考》——讲述民生艰难时期,年满七十的老人都会被家人弃于深山自生自灭,以节省口粮。而《火星节考》的世界观设定则是对这一主题的“放大”:地球资源日渐匮乏,七十八岁以上的老人需要面临或接受安乐死,或飞往火星拓荒的抉择。
在《火星节考》的主人公罗隐与他的“老伙伴”们登上前往火星飞船的一刻,“没什么人说话,即使开口声音也尽量低沉,就像在参加自己的追悼会”。随着飞船升高,回望渐失斑斓的地球,“被抛下的母星如同滞留在星群中的一滴蓝色泪滴”。
王元笔下的“蓝色泪滴”既带有科幻色彩,又根植于经典文艺作品的一个重要母题:两代人的冲突、传承与相互审视。某种意义上说,《火星节考》这部兼具科幻想象力与艺术感染力的佳作,也折射出经典文学艺术和科幻小说之间的血脉传承与精神接力。很多时候,科幻小说正是通过思想实验,放大现实社会人们的困境和难题,在种种想象极境中,解剖人心与世相,反思人性和社会,继而回溯至千百年来困扰人类的基本问题。这样的放大与回溯,恰是文学艺术最根本的动力来源和魅力所在。
科幻类型持续升温,不少传统文学作者受到启发,将科幻元素引入创作;亦有不少年轻的科幻小说作者,试图在作品中与经典文学展开对话。王元的新作《人性回溯》继续借助科幻探索人性极境,不失为科幻创作的大胆尝试。
(《中华文学选刊》执行主编 徐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