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音乐谱写生命礼赞——评舞剧《冼星海》
盛夏时节,舞剧《冼星海》第二轮演出在国家大剧院拉开序幕。整个舞剧分为《序》《大海》《洪流》《故土》《星辰》五章,高度凝缩了音乐家冼星海的一生。该剧既没有按照一般人物传记编年体式的叙事方式展开故事,也没有以冼星海个人作品的堆叠呈现作为线索,而是将冼星海的一生用几大主题高度概括,以象征和隐喻的方式刻画冼星海的精神世界。编剧以诗意抒情的方式表达了音乐家一生中三种最重要的情感:对亲人故友的眷念、对音乐艺术的追求、对革命信仰的忠诚。
如何展现冼星海的精神力量?编导设置了一个名为“星火”(首轮演出中为“命运”)的舞蹈角色,他如影随形地存在于冼星海的内心世界,他是冼星海快乐时的伙伴,探索时的微光,困顿时的敌人,甚至是告别世界时不可回避的死亡信号。在舞蹈设计中,他与冼星海本人形成对话,他们伴随、对峙、搏斗,“星火”是冼星海精神淬炼的亲历者和讲述者,这一想象性的虚构人物,让冼星海的精神世界以更“自主”的复调方式呈现出来。冼星海和“星火”共同完成了音乐家一生浪漫革命与诗意现实的全过程。
颜色是带领观众进入《冼星海》舞台世界的向导,《序》中以倒叙的方式回望冼星海的一生,他一生最重要的颜色都在序章中表现出来:开场雕塑般的指挥造型亮相,生命尽头痛苦的黑与一望无际的白成为他长衫上两种主色,而脖子上佩戴的红色围巾则象征着他的革命激情。随着《序》的行进,我们跟着莫斯科漫天的雪花开始回望冼星海的一生,黑色褪去,白色明媚起来,成为冼星海童年记忆中的海上地平线与沙滩的颜色,红色化作生机勃勃的大海之蓝,生命尾声的病榻成为新生儿的摇篮,母亲出现,病痛消失,一切充满幸福;蓝色滋养下的孩童不久迸发出强烈的音乐意志,渔村与海港已经不能安放他的音乐激情,冼星海漂洋过海,越洋学习……蓝色,承载了冼星海少年时期的浪漫情感。
第二幕《洪流》是冼星海革命信仰的萌发与觉醒时期,也是他成家立业、进入家国天下的蝶变时期,在“求索”舞段中,黑色再次笼罩在战火纷飞的中国大地上。冼星海被困于象征牢笼的长桌围起的方圆之地,他和伙伴们一起为寻找拯救国家于水火之中的最强音符而求索,“星火”手持煤油灯,围绕在冼星海的牢笼之外。在煤油灯隐喻的星星之火下,冼星海带领同胞冲破牢笼……此时,冼星海的音乐激情与信仰合流,红色与金色随之绽放。
导演肖向荣曾谈及,第二幕的作用是讲述冼星海从“音乐家”到“人民音乐家”蝶变的故事,“求索”之后的“爱情双人舞”“延安舞段”等都是表现革命青年将个人追求与民族命运紧密相连的重要情节,因此,在叙事基调上更为昂扬向上。2007年,肖向荣曾创作独舞《长河吟》,它以冼星海创作《黄河大合唱》的经历为元素,在独舞中,唯一主角冼星海通过光未然的诗歌寻找音乐灵感的过程亦是信仰求索的过程,在身体语言中,他逐渐冲破自我的脆弱,慢慢变得坚毅,他要替光未然、替所有拥有救国热情和革命信仰的青年发声。十多年过去,独舞中这种“冼星海力量”一直延续到当下,但当下的《冼星海》扬弃了《长河吟》中较多抒情柔美的古典舞语言,以更有力量的现代舞肢体动作表达冼星海用音乐唤醒与启蒙大众的过程。“延安舞段”中,冼星海寻找到大众心灵的旋律,群情昂扬,红色呈燎原之势,冼星海用有限的音乐和肉身创造了无穷的精神力量。
《故土》与《星辰》是冼星海短暂人生的后半段,战火纷飞、病魔缠身、黑色到来,他无法回国,弥留之际思念亲人不得、报效祖国无门,在他与战火和病魔斗争的过程中,“星火”代表不可抗拒的命运,他将音乐节拍器放置在舞台中央,象征着冼星海生命的倒计时和唯一的救赎可能。在与命运死神的赛跑中,他继续音乐创作,将一生的三种激情倾注在音乐创作中,黑色、红色、蓝色交织,奏成了一曲生命礼赞。
《光明日报》( 2022年08月17日 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