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生报告文学《敢为天下先》：中国航展二十年的背后

      初拿到《敢为天下先》时，我以为李鸣生是给自己出了道难题。题材不似他先前写过的航天文学那么突出，题目也没那么新颖，写了那么多航天题材，关于航展，大概是最不容易写好的。但是看着看着，我被感动了，甚至落泪了，李鸣生写活了20年来为办好每一届航展辛苦付出的航展人，写出了他们的艰辛，他们难以言说的不易，他们从无到有、扭亏为盈的艰难，写出了从捉襟见肘到游刃有余的从容，也成功地反映出珠海人敢为天下先的实干精神，整部作品元气充沛，浑然天成。

      李鸣生和航天有缘。他自参军就在西昌卫星发射基地，出版了“航天七部曲”，还写过大量有关航天的诗歌、小说和影视作品，是当之无愧的航天文学奠基人、开拓者。《敢为天下先》不但体现出他固有的才华、眼光、胆识、魄力和创新精神，更突出了他一贯追求的真实。

      报告文学最大的特点就是真实，最能体现真实的是细节。书中鲜活生动的细节不止体现了真实，还揭示了真相。首先，《敢为天下先》真实地塑造了一批有血有肉、丰满鲜活的航展人。比如市长梁广大的特立独行、神通广大，正是他的超前眼光和决策，决定了航展在珠海落地生根的命运。但是作家也毫不讳言，由于梁广大对于环境的挚爱和捍卫，造成了大桥栏杆的美观有余坚固不足，以至于两车相撞时差点掉进海里。“改，马上改！”4个字，梁广大知错就改的党员干部形象就树立起来了。副市长周本辉是个血性汉子，“血性”体现在他的敢于担当，在所有人争论不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挺身而出，大声说：“我就是最高苏维埃，这事我做主，就这么定了，出了问题我负责！”这话在当时的处境下说出，不亚于战场上的豪言壮语。还有睿智温和的周乐伟、男儿有泪也轻弹的周作德、护航女神苏全丽……书中生动真实地写出了他们面对航展实实在在、无边无际、无可奈何的累，正是这种累，反衬出航展人面对困难敢为天下先的魄力。

      其次，李鸣生在写作中真实地面对矛盾，不回避问题。前两届航展成功的同时暴露出包括体制、经营方式、现场管理、专业能力、对外服务等方面的问题。2012年国庆节前一天，在距离航展开幕不足一个半月的关键时期，有关领导提出距离党的十八大开幕日期太近，商量调整珠海航展举办日期的方案。结果，使用排除法得出的答案让大家十分震惊：没有任何国家部委提出要求停止飞行表演和公众日。作家在这里提出了“令人遗憾的‘中国式思维’”。这种问题意识和反思精神，航展人没有回避，作家也没有回避。也正是这种不断的反思、警醒和调整，使珠海航展公司逐渐摆脱了内忧外患、四面楚歌的困苦境地，走上健康的发展道路，也使得作品的真实性、思想性的融合更显厚重。

      第三是说真话。作品中既有科学、严谨、专业的知识呈现，也有活泼生动的语言调剂有可能沉闷的叙述。李鸣生崇尚巴金老人“说真话”三个字，他说过，一个作家敢不敢讲真话，是态度问题；讲得好不好，是水平问题；明知是假却要说真，或者明知是真却要说假，则是人品问题。尤其是报告文学作家，挖掘真相，暴露谎言，更是责无旁贷。另一方面，李鸣生在展现人物形象时也不失风趣。在描写俄罗斯勇士的飞行表演时，作家借用了网友的评价：“需要做的并不是拿着相机拍照，而是扶好你的下巴以免掉下来。”

      李鸣生的真实，首先来自作家的独立。在几十年的航天文学创作中，李鸣生几乎是孤军奋战。没有任何部门单位给他资金的支持，他完全凭一个作家的良知与责任，凭着生命的自觉去写中国航天的历史，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其次还有胆识和勇气。有人说，作家的胆识比天才还重要。对于20年间12届航展的整体描述，李鸣生既有对航展人的具体描写，有对历史真相的客观揭示，也有对现实问题的深刻反省。最后，还来自真实的采访和写作态度。现实题材比较难写，因为需要巨大的采访劳动。但是李鸣生把这些难度巧妙地化解了，多年的创作早就练就了他对于大题材的驾驭。珠海航展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历史、外交等多个方面，关乎民族精神、民族命运等重大问题。《敢为天下先》的写作就是置于世界文化的格局下，置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轴，置于天、地、人的空间上，真实完整地呈现出航展人对航展的用情用心之良苦，真实地挖掘热闹背后的孤苦，也真实地反映出珠海乃至国家的大发展、大变革，而这真实性又和艺术性有效地高度融合。

      一个优秀作家总是要找到写作的社会切口，从而完成对生命的表达，李鸣生的“切口”就是中国航天。《敢为天下先》描写了中国20年航展的宏阔历史，李鸣生在这部25万字的作品中浓缩了自己对中国当下社会的思考。几十年间，李鸣生始终秉持着文学本心和作家良知写作，将整个生命融入了报告文学创作，他的创作轨迹一直延伸在当代社会前沿，始终保持求真务实的创作态度，这也决定了《敢为天下先》是一部优秀的与我们所处的时代血脉相连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