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明：做好紫砂壶既是一份责任,也是一份信仰,更是一份传承
“光看那张脸,就知道他能做好壶”,还未见紫砂壶工艺师肖建明,就有人在路上给记者如是介绍采访对象。
见到其人,果不其然,30多岁的样子,神态憨厚,个子不高,身材微胖,脸圆圆的,眼睛小小的,笑起来能眯成一条缝。
“我长得比较老实。”肖建明笑笑说。
“他不善言谈”肖建明妻子对记者说。
可是,一提起紫砂壶,肖建明瞬间变得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他已经与紫砂壶相伴了20多年。
泥料是紫砂壶制作中的重中之重,泥料纯正与否直接决定紫砂壶优质与否。
“好泥料不仅透气性好,有益泡茶,而且富含微量元素,有益身体健康。”肖建明对记者说。
产自宜兴黄龙山一带的紫砂泥,是从日用陶矿土中精选而出的精华,用其制作的陶器沏茶能保持汤色和茶香,过夜而不变质。
肖建明曾用该地所产泥料和市场上其它泥料所做紫砂壶做对比实验。盛夏时分,他分别用这两种壶泡红茶。结果表明,前者的茶渣可存放七八天而不变质,而后者的茶渣只存放一天就变馊。
然而,“现在宜兴产的紫砂矿石越来越难找了,大多数人做紫砂壶都是去市场上买现成的紫砂泥——安徽、浙江产的陶土矿,运至宜兴加工而成。”肖建明说,“卖泥料的轻易不会拿出宜兴产的好泥料。”
由于紫砂壶所用矿料属不可再生资源,且逐年减少,当地政府于1995年前后陆续实施“禁采令”,严格监控非法盗采。近些年,政府更是加大紫砂矿的监管力度,即便盗采,难度也相当大。因此,宜兴紫砂泥制的紫砂壶愈来愈稀缺。
市场为了逐利,有些人铤而走险,在黄龙山泥料中掺入其他泥料,或者把黄龙山矿石中的矿物质提取之后再以其他矿物质替代,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普通外行人难辨真假。
但肖建明坚持用黄龙山的原矿泥料制壶。三代制壶缘故,肖建明家在政府封矿之前有一些黄龙山原矿的存料。这是历史留给他的财富和资源,正在变得稀缺。
“真的是用一点少一点”肖建明妻子说。但是,肖建明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他宁可少卖壶也绝不在泥料中掺半点假。
“我们的泥料不是市场买的,是山上挖的。”肖建明告诉记者,矿石从粉碎研磨成泥浆,到真空回炼,他都要全程监督,确保不添加任何东西。
为了保持泥料中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他宁可容忍泥料中含点杂质,也绝不用硫酸清洗泥料,以免其中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被融化。
工艺是区分紫砂壶品质高低的又一个关键因素。个中区别于手艺人对紫砂壶的敬畏程度和功夫水平有关。
肖建明爱壶。从小就在紫砂壶世家浸染长大。他告诉记者,小时候经常看到很多壶友来家里拜访爷爷和爸爸,还对他们做的紫砂壶赞赏有加,自感制作紫砂壶是一门令人尊敬的职业和手艺,于是跟着先辈学习制作紫砂壶。
经他手制作出来的紫砂壶已经不计其数,但他对精进紫砂壶工艺的追求却从未停止过。“做梦都想着如何根据壶友的反馈意见改进工艺。”肖建明说。
他的妻子告诉记者,每当在市场上看到造型新颖的紫砂壶,他都会毫不吝啬买回来仔细钻研,改进自己的壶型。
“宜兴的紫砂壶市场大,各种壶型基本集中在这里,只要多留心对比分辨,自己的审美水平也会随之提升。”肖建明说。
近些年,遏制酒驾行动使很多人转喝酒为喝茶,茶及泡茶用的紫砂壶市场随之兴盛,紫砂壶市场从过去注重实用向实用与送礼并重,把玩紫砂壶的群体也从少数人向多数人转变。紫砂壶市场日益壮大,并迎来前所未有的机遇。
面对旺盛的市场需求,肖建明不得不加班加点做壶,常常忙到三更半夜。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对细节的打磨。壶底是否平整?壶身内部是否光滑?壶型是否变形?壶嘴出水口是否流畅?他要逐个排查,一点点误差,都可能被视为次品敲碎。
采访时,正好看到肖建明工作室的桌上有一个破碎的“西施壶”,随同壶友不无疼惜地询问究竟。原来是为了检查内部泥料烧制是否均匀。对泥料和工艺细节的苛刻要求,令一些人不解。“反正外行人看不出来,何必那么较真!”“现在的社会,有钱不挣,你干嘛!”,可他一幅“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姿态,继续在他的工作室内日复一日地做壶、研究壶。
“做壶要有艺德,不能在利益面前失了底线。”肖建明对记者说,“我的底线是,坚持壶自己手工做,坚持用好料,坚持价格定位中等,否则就会影响质量。”
经销紫砂壶的商人胡适清面访的紫砂壶艺人不计其数。他对记者说,有些壶艺人追求迎合市场,一看就是个“生意人”;有些壶艺人追求传承精进壶艺,一看就是“匠人”,“匠人能做的壶型款式十分有限,但他们相信只要把壶做到极致,会有市场。”肖建明属于后者。
今天,肖建明还在坚持做壶,以每周一把的工作效率,投放到市场中。其壶已经从国内远销至美国、新加坡、马拉西亚等地,价格据制作难度从2000左右到10000不等,基本属纯手工制作,他稳如磐石,既不活在别人的期待中,也不活在对利益的追逐中,活在自己的信念和价值中。
“我要把紫砂壶做成一份事业做,不管多苦多难,我都要坚持下来。”肖建明对记者说,“这是对父辈负责,对自己负责,对壶友负责,也是对子女负责。”相较父辈做紫砂壶,肖建明对紫砂壶的认识,早已超越了一般的生计所需,做好紫砂壶,于他而言,既是一份责任,也是一份信仰,更是一份传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