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考夫曼:东方哲学的西方阐释
地层和木材(混合黏土) 考夫曼
包含(石片、瓷) 考夫曼
景观·山2(金砖) 考夫曼
考夫曼
当代艺术几乎都缘起于西方,但当代陶艺却是东方和西方、传统和现代多种因素相融合的产物,其作为高温瓷材料的发明缘起于中国,最初在东亚地区绵延并逐渐影响到东南亚、中亚、西亚、欧洲和整个世界,也因此,中国的陶瓷艺术深深地吸引了考夫曼。
雅克·考夫曼,出生于摩洛哥,现任瑞士沃韦应用艺术学院陶艺系主任、教授,曾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陶艺协会主席。作为一个在国际上非常活跃且有影响力的当代陶艺家,考夫曼对东方哲学思想有很深的研究。从1998年第一次来中国作交流,20年间他的足迹踏遍了中国大地,中国众多瓷区和不同地区的文化历史都给予了考夫曼陶艺创作的养分,他的作品大多完成于西安、广州、景德镇、长沙等地。在考夫曼看来,他所创作的素材不只是手能触及到的泥,还包括一代一代人留在“陶瓷”这个概念上的痕迹。于是,他在中国进行陶艺创作时,不仅用了中国的陶瓷材料,还挖掘了材料中所包含的中国人从过去到当下的历史。
在有与无之间对话历史
11月6日,考夫曼当代陶艺展在北京国中陶瓷艺术馆开展,“用当下的陶瓷材料与历史对话,通过对话叩问自己的内心和灵魂”的创作理念在此次展览中得到了充分的表达。展出的作品共分为三个系列,第一个是“兵马俑系列”,在这一系列里面有《柱子》《石头》《幽灵》等作品,这些作品是艺术家跨越了2000多年的历史,与制作兵马俑的60万名工匠的对话。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柱子、石头上刻满了无数个人物头像,陶瓷上的肌理就是由这头像阴影的变幻而打造出来的,充满了无限的可能。策展人、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会长方李莉认为,这系列的作品可以统称为“有与无之间”,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实际上却存在着无数个有,是隐含着道家概念的形象表达,这个“有”就是兵马俑这样举世无双的艺术品,这个“无”就是数万工匠,正是这个“无”创造了这个“有”,可以说,考夫曼的“兵马俑系列”是一首生命的冥想曲。
第二个系列是“金砖系列”,这些“金砖”也可以称之为“京砖”。它不是普通的砖块,而是当年苏州的工匠们专门为故宫的地面所制作的一种特制砖。这是用一种专门的陶土、专门的工艺,花费一年的时间才能完成的一种手工的砖,是中国所特有的。由于花费的时间长、工艺很特殊,所以价值很高,被称为“金砖”。考夫曼把承载着过去工艺的当代工人制作的金砖当作自己创作的素材,并用现代最先进的陶瓷水刀工艺在金砖上绘画,这是现代陶艺家用现代陶瓷工艺和传承传统工艺的工匠的对话。
在材料之间找寻时间的印迹
第三个系列是“矿物记忆”,这一系列是对各种材料形成肌理的探索,考夫曼介绍:“这些作品大多是在工作室完成的,一组是板岩系列,大家都知道板岩由黏土沉积而成,这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有关记忆的家族故事,我的作品最终都与记忆有关,记忆——这是理解我的作品的关键词,因此,我采用了板岩,由古老黏土转变而成的这种材料来做这一系列的作品,并且用了不同的方法。另一个系列是关于混合黏土,我用了其他人不常用的方式,把互相不融合的黏土层叠起来,也找到了不同的方法与技艺在黏土层之间制造出张力。”考夫曼对材料的设想以及与材料之间的互动似乎在告诉我们作为材料的自身语言的各种可能性。材料以及材料所记载的自然痕迹与人类的文化和历史的痕迹,也是他此次展览的重要主题。
正因为有如上的这些思考,考夫曼的作品讲究自发性和偶发性,有的甚至是和观众一起完成。他说:“创作之初,我没有遵循任何预定的计划或者预先设计,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我认为只要这个概念能够与我创作出来的结果相呼应即可。”也许正因为对某种“行为与转化现象学”的依赖,考夫曼的创作方法和其对陶瓷现象的理解一直遵循着对材料和创作过程的慎思(痴迷狂热的、自由不羁的、心态开放的等等),这就意味着在孜孜以求可能创造出的形式中,包括所有形式的融合体。
一直关注考夫曼创作的中国美术家协会陶瓷艺委会主任白明认为,考夫曼在其哲学观养成的同时,对视觉、材料的敏感,以及对形态符号的深刻理解,使他很自然地就融入了东西方哲学两个不同空间在陶瓷材料上的一种呈现方式。“比如他找到了‘金砖’这么一种极独特的材料,将其变成了一个承载着东西方文化思考,具有符号意义的作品。而他呈现的方式不仅蕴含了他对材料的敏感认知,也让我们对砖乃至其漫长的烧造过程及烧造方式都产生了新的诠释角度。除此之外,那些带有爆破视觉效果的小件作品以及在光感下呈现的薄透的白瓷作品,都能看到考夫曼对多种泥料、多种工艺、多种烧成都进行了有益的探索。”
陶艺作品不仅仅是装饰物
在考夫曼看来,人类的历史和自然材料的历史的尺度是不同的,一个人的记忆只有几十年,而自然材料上所记录的时间是百万年甚至上亿年。人是自然中生活的生物,自然材料记录着自然,也记录着包含在自然中的人类的历史。对考夫曼来说,陶艺作品不仅仅是装饰物。创作的最终目的不是取得技术成就,而是完成艺术表达,从艺术限制中释放出来。他的艺术创作方法可以说是对陶艺和陶艺技术在当代艺术中的地位,以及陶艺家在艺术界的位置这一问题的一种可能性回答。
如果说,考夫曼在中国获得了更多的艺术灵感,创作了许多新的具有东方意味但又非常前卫的作品,那么,他的到来,也引发中国陶艺界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中国的陶瓷材料、当代陶艺的表达形式,以及新的看待西方当代陶艺的视角。文化和艺术就是在不断的交流中发展进步的。方李莉说:“我们一直说要讲好中国人的故事,其实中国人的故事不应该仅仅由中国人来讲,也可以由不同国家的人来讲,中国人也可以讲其他国家的故事,我们称之为美美与共。”
(文/记者 李亦奕 图/记者 李亦奕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