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秋天（组诗）

1

　　葳蕤、茂盛直至于

　　麻雀、和台风巴威有关

　　白桦树、老柞树上的

　　一天一个节气。露水越清凉

　　老天爷越要显示自己的

　　天高云淡

　　有一篇日记写满乡愁

　　叶落归根是它、也是她

　　诚实的谎言。我曾经背着她

　　在一条醉意深沉的羊肠小道上

　　死不改悔。执迷不悟的初心、芳华

　　像一只风筝，高高在上

　　挠力河、穆棱河、小佳河

　　葵花多疑的晚上，有多少蛐蛐

　　用伤心的歌为我洗去风尘?

　　秋叶，树上的灯笼果熟了

　　我的阳面、你的阴面

　　达成了的共识在哪一列高铁上

　　一路疾驰

　　前面的墓碑，后面的唢呐

　　是一个目标。文字歪歪扭扭

　　一曲大西厢、或王二姐思夫

　　在你的叶片上纹路清晰

　　一碗酸菜汤、一张葱花饼

　　灶膛里该有多少

　　煮豆燃豆萁

2

　　动镰刀、钐刀

　　以风卷残云的时尚

　　刻骨铭心

　　西北、正西

　　哪些温暖拥我入怀

　　我们的影子一只脚

　　迈进杯子里，一晃一年

　　这一年，我们被西北风卷入浪漫

　　我狠狠地抱你一下

　　谷子弯腰的时候

　　希望你用七孔笛儿

　　有节奏的、有快马加鞭的感觉

　　把我和你一夜

　　吹开。

3

　　借力、给力、助力

　　一转身秋天在我的背后

　　像李清照、李煜、唐二主的渔美人

　　上片、下阕：秋高气爽

　　偶尔的一两次

　　日记、气象学里

　　总用淫雨霏霏形容你

　　我读你的时候，正

　　立秋的那一天

　　额吉习惯了勒勒车后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谁的

　　大草原，一个马蹄窝里我

　　种下了鞍前马后

　　那一天你在

　　我的房子里赤裸裸地睡

　　我在你的身旁赶走了

　　一只蚂蚁

　　窗外、葡萄架下

　　黑色的云层

　　越来越低

　　你醒了，我读过

　　高尔基的海燕。你读过

　　山雨欲来

4

　　最后的风景

　　也是最后的一道防线

　　秋荞麦和秋葵花、水冬瓜

　　一样被捆在一起

　　晾晒

　　想起了倒下的日子

　　也想起了阿爸骑在马背上

　　额吉双手环抱他的虎背熊腰

　　草原有一次冰雹，便是

　　胆战心惊。太仆寺旗、乌珠穆沁

　　萨日朗、黑蝴蝶、紫花苜蓿

　　熟练地跪在敖包山脚下

　　有多少饸饹，点赞

　　甘旗卡、乌丹

　　额吉的秋荞麦

　　依然白花点点的开着

　　我来了。琪琪格写过的羊肠河

　　我写过的海拉尔、牙克石

　　没有反悔。昨天我的女人为我

　　皇恩大赦。我的泪水滴进

　　一个有荞麦花的杯子

　　皈依。一跪一天

5

　　大小兴安岭

　　车过嫩江，越往北

　　越是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的好地方

　　白桦树、红桦树

　　额吉总说一崴子、一崴子的

　　熟练的母语、熟练的汉语

　　混杂着，像羊群里的山羊、猴头羊

　　只有做母亲的才会听懂

　　呼唤自己的“咩咩”

　　我抱过的那一棵红桦树

　　又多了一层年轮。她的眼睛

　　红红的，依然明亮

　　偶尔的一两张薄薄的皮儿

　　被风卷走，最后落在一块墓碑上

　　我跪下来，擦去灰尘

　　原来那是闯关东时

　　老祖太爷的

　　墓碑

6

　　秋天更多的话题

　　是收获。巴威过后

　　留下的伤痛要比往年

　　还难受。

　　倒伏的稻田

　　失败了。我们的汗水

　　输给了一场风

　　秋天还有更多的话题

　　比如摘去口罩，庚子年的秋天

　　我们要生孩子、孩子要入托

　　我们那些孩子要重返校园

　　比如从不倒伏的芦苇荡

　　比如依然倔强的葵花、甘蔗林

　　比如锈蚀的镰刀、钐刀、没有鞘的军刺

　　还比如，我的鹰落过的拴马桩

　　哪一种适应，我不知道

　　也不想说破

　　秋天不便于口号

　　总结的时候，一路抵达视野的

　　谷子、糜子最先弯下腰来

　　我在这一个秋天里

　　诞生了最美的

　　故事和绯闻

7

　　河水收回了倒灌

　　白鹳鸟、秋沙鸭、大雁

　　原路返回。哀婉的原野、山峦

　　瑟瑟、挣扎着

　　一针见血

　　夜色里，我撞见了

　　杜甫、李清照、里尔克

　　有一座茅屋被秋风所破

　　凄凄惨惨戚戚

　　蚯蚓、蛐蛐被一条流星线

　　划伤了仰望的眼睛

　　每一个旋律

　　跟着秋风的节拍

　　翩跹在古老而朴素的

　　乡道上。此时渔舟唱晚

　　此时杜甫在他的草堂

　　此时李清照用一根火柴头点绛唇

　　而我像一只秋蝉

　　只能，歌唱秋天里的自己

　　河水哀婉着流向远方

　　蝴蝶伤感着飞向远方

　　黑骏马哒哒着驰向远方

　　我该是一片秋叶么，迎着

　　第一场雪，飘向远方

（2020年8月31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