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多像迷离的大海 （组诗）

妈祖

　　妈祖站在高高的山岗上

　　天空因此矮了三尺，一直蓝到海边去了

　　其实，高的不是山 白的不是雪

　　妈祖好像又往上挪动了许多

　　青青草木再疯长，也挡不住她遥望迢迢

　　只是目光有些失落的凄惶

　　有人提着一盏灯在她的脚下走来又走去

　　把一路苍茫收进心中

　　此刻，他多想是一只鸟或一朵云

梦见

　　梦见母亲和小姨 墓园恬静

　　一如母亲含笑的隐忍

　　小姨满面春风 阳光灿烂

　　她们一个是生我养我的人

　　一个则是把我从小带大的人

　　我像是出了趟远门归来

　　其实，此时的窗外

　　朝霞正在地平线上初露端倪

　　星子正在天际渐次落去

　　它们的行程好像门里门外那么自然

　　不知有没有检点过

　　还有什么物事遗落在远方?

斑鸠又叫了

　　斑鸠一叫咯咯咕—— 咯咯咕——

　　母亲就会转着轮椅唠叨：

　　别只顾收晒 去学堂的孩子穿衣太少

　　斑鸠叫起咯咯隆咚咕 咯咯隆咚咕——

　　母亲坐着轮椅又会目注远方：

　　天转晴好，该回了。其实我才走三天

　　一年一度新麦熟了，劳燕呢喃

　　一如往常我会习惯走向她住过那小屋

　　多想能再听听她的唠叨——

　　可是只剩一台老旧缺牙的缝纫机

　　和墙上一个停走多年的时钟

　　仿佛还在等待 那架磕磕碰碰的轮椅

　　打记事起，好像晓星都是母亲点亮的

　　最晚那灯也是母亲吹熄的

　　不过那时她没想到 竟会与轮椅相伴

丁香

　　你种青松翠柏在南山 溪水日夜

　　是否记得武昌郊外的丁香

　　在山野 在沟壑 在水塘边

　　花开着 你笑着 河水清亮

　　开得烂漫，像一丛丛野火的紫色——

　　一想起你的影子 心里就疼

　　由此我怕年年花开时 想着想着

　　会把往事想成朵朵雪

　　就此不忍向西再听花开的声音

　　那年的丁香应该还在开

　　你若有去 就说下次我会一起来

　　不骑马，它一萧萧天下雨

　　今夜，一片残月向西漂 我想说

　　尽管我不善侍花弄草

　　只要你喜欢的，我会比你还喜欢

天色多像迷离的大海

　　做只白鸥 学着一叶小舟在暮色里漂

　　挥挥手，沧海横流

　　从浑黄到清亮 直至蔚蓝遥远

　　我不知小舟会去哪里

　　远方以远，海平线的那边又是什么?

　　我知道一张帆是白的

　　一片月亮从海平线下漂来 天路迢迢

　　多像小舟，任海风吹

　　朵朵暮云似梦 天色多像迷离的大海

　　我不知道远方多远 又承载了什么?

　　海上亮起一盏灯的时候

　　我知道哪里才是停泊的港湾

除夕

　　来吧，点燃篝火 照亮整个今夜

　　给游荡在外的灵魂以安慰

　　给流浪的狗仔一点温暖

　　让我们一起等待午夜的钟声响起

　　除夕是只黑色的大鸟 展开双翅

　　正从太平洋上风雨兼程赶来

　　一缕光正在缓缓掀开大地的暗影

　　让我们走进雾霭去播种星星

　　一条河正从我的眼眸里荡荡流逝

　　一条小船静静傍着草地等待

　　有人渡过那岸 又有人渡向这岸

　　而我的一座座山川已经走远

　　今夜，所有的花蕾正在渐次生长

　　我已听见远方有人对我的召唤

　　可是，我还是找不到我们梦见的

　　那幢爬满青藤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