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严寺的福|乔琦点评
南岳福严寺的银杏 甘建华摄于2018年11月26日
山门前的三株唐朝银杏
一场秋风冷雨之后
披上了杏黄色的袈裟
树下的老娭毑双手合十
向着银杏各作一揖
菩萨啊,感谢你赐我以福
她沧桑一样的掌心
握有三枚
饱满如月亮的白果
乔琦点评
此诗写得节制而又精致,当能经受时间的检验而成为优秀之作。第一节“三株唐朝银杏”因为历史的辽远而自带“福”寿与尊“严”,虽然逸出了以僧人福严命名此寺的本意,但这正是诗歌语言非对称的功能。“秋风冷雨”之后,杏叶变黄,银杏树仿佛披上了“袈裟”,既呼应了地理自然之所在的“寺”,又铺垫或曰开启了接下来第二节人(老娭毑)的出场。正因为“秋风冷雨”,“寺”的功能才得以显现,才有人来此祈福消灾。于是,我们看到了日常生活的一个断面:一位老娭毑双手合十,向着三棵银杏分别作了一揖;我们也听到了她祁告的声音:“菩萨啊,感谢你赐我以福”。显然,这不是一个正式的香客,她不必走进寺门,更不必持香以焚,而只到“山门前”“树下”。这样的一个老娭毑,更显日常生活之平常与凡常。而诗歌不同于小说、散文的重要地方,正在于从日常生活里看到非常的一面,或者说变的一面,发现并照亮日常。试想,把老娭毑换作任何其他人物,还有如此效果吗?甚至,换作老奶奶都不可,汉字就是这么奇妙。一个“老”字,又额外多了些意味:既与唐朝银杏的树龄呼应,又暗示了人世与人事的“沧桑”;还指向地理位置(福严寺)存在的必要性:连老娭毑都需要祈福,况于他人呢?如果光有日常生活,没有细节,此诗也将大打折扣。结尾第三节就是一个细节,忽然亮了:“她沧桑一样的掌心/握有三枚/饱满如月亮的白果”。白果是银杏果的俗名,这又是母语汉字的奇妙,设若互换,定将减色。老娭毑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秋风冷雨”与“沧桑”,那是小说与散文的任务;诗歌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完成一个无限想象的结局。白果之白,正如月亮之亮;白果之圆,正如月亮之满;白果从银杏果的还俗,何尝不是老娭毑从福严寺的还愿?在更高的意义上,不论经历多少“秋风冷雨”,人总会功德圆满。这既是那个记者甘建华个体流淌着的慈悲之气,也是诗人甘建华不厌其烦描画地理衡阳面孔时绵延着的人文乡间美学。
【简介】 乔琦,女,山西运城人。文学博士,西安外国语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诗歌符号学,叙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