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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艺术阵地,创造人生精彩

时间:2020-06-12 10:11:23 来源: 北京青年报 作者:王建南
 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向捐赠者致敬——中国美术馆藏捐赠作品展”占足了一、三、五层的所有展厅。在多达900件涵养各种美术门类展出的藏品中,观众该从哪里开始看起呢?
  如果我们把整个展览看作一本厚厚的画册,美术馆一层正厅中小方厅就是它的前言,而紧连在一起的圆厅,是主页。
  小方厅布置了12件作品。第一幅常玉《马》,依次刘海粟《黄山云海》、苏天赐《水乡之晨》、吴冠中《误入崂山》、颜文樑《晚霞雪景》和熊秉明雕塑《骆驼》。
  左起第一幅吴昌硕《红梅》、齐白石《红衣牛背雨丝丝》、徐悲鸿《奔马》、林风眠《泊舟》、黄宾虹《蓬莱阁》和刘开渠《蔡元培胸像》。
  这里有中国画,有油画,还有两件雕塑。为什么这么安排呢?
  1917年,对于中国绘画,年近六十岁的康有为表达了这样的看法:“中国近世之画衰败矣。”他没有说出心目中的“衰败”究竟有什么具体的表现,但是在后面的文字中表述了对苏东坡、米芾这类文人绘画的不满。这样的“牢骚”事出有因。1904年,46岁的康有为到访意大利,当他看到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时,感叹道:西方画家在求“真”,而中国画家不求“真”。他专门评价拉斐尔的画“阴阳景色,莫不逼真”,他认为:“今欧美之画与六朝唐宋之法同。”但是他只看到了一面,而忘却了在中国艺术的千年求索中,“意境”才是无数艺术家毕生努力的终极目标。
  然而,康有为的影响却是巨大的。自鸦片战争以来日渐恶化的时局似乎为他提供了“可靠的支点”。一些西方国家在中国屡屡得手,造成众多中国知识分子越来越认同这样的观点:科学是决定胜负的关键。1919年发起的新文化运动使“美术革命”的观念成为艺术界的主要思潮,迅速触及到传统艺术领域,传统书画被推上与西方绘画比拼的“生死擂台”。
  确实有许多人认为中国绘画已经衰微,但是仍有一批知识分子对不同文明之间的异同进行了冷静思考。于是,“国学保存会”这类民间文化团体纷纷创立。黄宾虹正是其中的重要人物。他认定中国已有的文明是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体系,尽管中国画之革新确有必要,但决不是趋同于西方绘画的写实。他除了在主编的杂志中发表维护传统文化的看法之外,还悄悄地开始了一项更为艰辛的工作——从头梳理中国画的脉络,并身体力行地在纸上研习,直至将古代画家所有的笔墨之法掌握在手中。比他早出生一年的人齐白石、比黄宾虹年长21岁的浙江人吴昌硕也同样攀沿在保存并革新中国书画的崎岖山路上。将这三位捍卫传统中国书画者的作品并列在一面展墙上是有寓意的。
  左起吴昌硕的《红梅》,梅枝参差交错,梅朵绽放,似有盘旋向上之势。吴昌硕一生酷爱梅花,自谓“苦铁道人梅知己”。他画梅,“直从书法演画法”,用石鼓文的线条铺陈梅干与梅枝,用草书的笔法圈点梅花,纵横捭阖,酣畅淋漓。
  旁边是齐白石创作于1952年的《红衣牛背雨丝丝》,天真可爱,真气弥漫。这一幅窄窄的立轴,齐白石特别擅长在这种比例的尺幅上画出精彩。只见左下角一头水牛伸头迈步向画外缓缓走去,背上平躺一牧童,头冲牛尾,上身着大红布衫,光着下半身,手中捏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风筝线。观看者顺着上扬的墨线,看到了顶着右上角的那只纸鸢。
  以“浑厚华滋”著称的黄宾虹在91岁的作品《蓬莱阁》中,章法疏密,笔墨凝重洗练,将晚年“黑、密、厚、重”的风格演绎得淋漓尽致。
  三位大师坚守传统中国画的阵地,并创造了各自的精彩。而另有一批从艺者,走出国门,到西方艺术的土壤中找寻出路。林风眠、徐悲鸿、刘海粟便成为了第一代探索融通中西的艺术家与教育家。吴冠中、熊秉明、赵无极、朱德群都毕业于林风眠任校长的杭州艺专,属于第二代跋涉者。
  吴冠中《误入崂山》,体现了留学巴黎的中国画家消化西方抽象派代表性画家蒙德里安与康定斯基理论之后的成果。他在祖国的山河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点、线、面”意象。
  他的老同学熊秉明旅居法国五十载,在异域生根开花、结果。这果实一分为二,形成了他独特的雕塑和书法艺术。在铸铜作品《骆驼》上,他以驼峰为面与面交接的脊,用粗粝的质地,将人类对沧海桑田的记忆,印刻于骆驼的身躯之上。
  这两位的老师林风眠的《泊舟》静静伫立在沉沉的黑夜之中。不远处发亮的一带,是月光映在水面的反光,若即若离,应和着远山后的另一个世界。就是从那里,一前一后掠过两只苍鹰,这在林风眠的作品中极为少见。自右侧边沿的画题中可知,这又是一件老舍先生的珍藏。吴冠中在解放之后的一段时期里成为了林老师的助教。在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发展上,影响最大的两位艺术家,林风眠占了一极,另一极是徐悲鸿。而最早给予两个年轻人机会的是蔡元培先生。因此,这里放置了一尊由中国美术馆第一任馆长刘开渠先生的作品《蔡元培胸像》。
  1907年,蔡元培赴德国留学,哲学家康德关于审美的思想对蔡元培产生了明显的影响。回国之后,对“美育”的高度重视贯穿了他之后的人生,那篇《以美育代宗教说》感召了无数艺术青年。1917年,21岁的刘海粟读完此文后,立刻写信给作者,希望获得教诲与帮助。蔡元培将刘海粟在上海与人合作创办的私人美专努力拉入政府的艺术教育体系之中。刘海粟虽未留学过欧洲,却有一年多时间的游历。他的油画作品倾向于后印象派的表达手法——粗大的笔触,强烈、单纯而响亮的色彩。本次展出的《黄山云海》即可为证。
  此时,另一位江南的青年在苏州启动了他的艺术建设,他就是颜文樑。他天生对色彩具有敏感性,对光、色彩以及由色彩表现出来的明暗如此关注与迷恋,以至他的作品更靠近印象主义的观念与手法。展厅里那幅尺幅很小的《晚霞雪景》是颜文樑83岁的作品。这幅画来之不易,是颜老在左眼几近失明的情况下创作而成。画面中呈“S”状的河道将观看者的视点由近至远带到漫红的天际线处。绚烂的霞光印染了河面,也给冰雪罩上了暖暖的色调。呈对角线的枯树构成了画面上更为丰富的空间,炊烟袅袅的屋舍是画家内心的安顿之所。
  在整个展厅中,最独特的一位画家是常玉。他不属于这个展厅里任何人的学生,也从未做过任何人的老师。1919年,他前往巴黎,却不进美术学院,混迹于巴黎大街小巷的咖啡馆中。艺术于他,是一种玩耍,一种闲趣。他与林风眠和徐悲鸿熟稔,却与两人的艺术观点不同。在整个20世纪的绘画中,常玉属于最为孤独的一枝,然而他却创作出最符合自我心愿的作品。他的前半生不愁吃穿,后半生穷困潦倒。他画了大量的花卉,有一种孤芳自赏的气质。这样一种精神也体现在他于1930年29岁之时创作的这件《马》上。山川寂寥之中,一匹黑白相间的小马立于静静流淌的河中,低头饮水,默默无语。它与徐悲鸿的《奔马》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一个小小的展厅,一篇浓缩的“前言”,埋藏着12位艺术大家的人生足迹,留下了各自的一段精彩的艺术独白。(王建南)
  注:原标题为《用心良苦的“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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