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把脱贫攻坚题材套路化
【影视锐评】
作者:闫伟(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编辑部副主任);朱斌(山西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院2019级戏剧与影视学专业博士研究生)
近段时间,荧屏上集中涌现了一批脱贫攻坚题材电视剧,折射出近年来农村生活的“新陈代谢”过程,为打赢脱贫攻坚战注入了精神力量。在这些作品中,《石头开花》《枫叶红了》《月是故乡明》《最美的乡村》《花繁叶茂》《绿水青山带笑颜》等作品兼具思想性和艺术性,将精彩的扶贫故事融入生动的剧情讲述和人物塑造之中,获得了观众的良好口碑和喜人的收视成绩。但同时,也有部分作品社会反响平平,在创作理念和方法上还存在提升空间。找出问题是提升质量的前提和关键。
推进脱贫攻坚,关键是责任落实到人。所以,人物立住了,脱贫攻坚的主题就有了人格载体。这有赖于人物性格的多样化显现、关系的戏剧化演进、情感的纵深化交融。目前大部分脱贫攻坚创作均以扶贫干部为主角。那些“脚沾泥土、身带露珠”的扶贫干部本应各有各貌、各擅所长,却被某些剧作塑造得雷同庸常。尤其是对女性“第一书记”的刻画,常常被固定为某种模式,本来条件艰苦且富有挑战性的基层历练被演绎成了农村版“大女主升职记”,难以让人产生信服乃至钦佩之感。脱贫攻坚不只是扶贫干部的工作,也是帮扶对象的生活。然而有的作品为了凸显扶贫干部的正面形象,较为夸张地表现配戏农民角色无事生非、消极懒惰的一面,使创作陷入了标签化、脸谱化的窠臼之中。
应该看到,除了扶贫干部,脱贫致富进程中还存在很多一直生活在农村,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改变生活现状的先进农民代表,或在外学习打拼收获一身本领后回到家乡,带领乡里乡亲共同致富的返乡创业者,他们的故事同样具有精神力量和借鉴意义。脱贫攻坚剧不能只拘泥于某一类角色的塑造,某一种故事的讲述,而应该开拓创作视野,在参与这场波澜壮阔的脱贫攻坚战中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物身上找素材,在主角塑造中兼具典型性和新鲜感,在群像描摹中追求“老少妍陋,无一相似”,坚持真情实感的注入和真形实貌的书写,于跌宕处见人情,于细微处显人性,多侧面揭示出扶贫干部“点滴努力”和“博大胸怀”、农民群体“质朴情感”和“生活智慧”的辩证统一。
中国不缺乏生动的故事,在广阔的农村大地上尤其如此。那些受到好评的脱贫攻坚创作之所以成功,不仅在于故事讲述的主体,还在于讲述故事的方式。为了拉近与观众的距离,追求戏剧性、营造轻喜剧风格成为近期此类题材的显著特色。但如果过度追求戏谑风格,放大情感纠葛,甚至有意渲染扶贫干部与当地村民的绯闻桥段,则会让扶贫故事变质走样。戏剧性的要义不是刻意制造矛盾、冲突、看点、爽点,而是在特定约束范围内打造“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观赏效果。各类扶贫者、创业者本当“各显神通”,但一些剧作却充斥着套路化的扶贫叙事与同质化的戏剧冲突。扶贫动机一带而过、脱贫策略“一条通行”,单调的情节设计表现出简单化的创作倾向。比如一味“因地制宜”发展农家乐,罔顾投资渠道、地理位置等客观因素;主张文化扶贫理念,却没有相应的实质进展等,从而给观众造成一种“脱贫攻坚其实是一项轻松快捷的工作”的错觉,难以体现其复杂性与艰巨性。
费孝通先生曾说道,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在农村题材电视剧发展的脉络中审视中国社会文化土壤,基层面貌在影像中辗转流变,乡土气息成为这一类型葆有的艺术特色。将乡土元素与当下审美相结合,可以使剧作焕发出原生态的亲近感,成为抚慰乡愁的一剂精神良药。如《绿水青山带笑颜》中的琉璃工艺品,便让不少当地观众直呼“童年的回忆”。如果能够借机提升地方扶贫产品的品牌知名度,更是善莫大焉。因此,脱贫攻坚剧在艺术表达和审美营造上,既不可停留在表现以前农村的落后面貌,而忽视了近年来的新农村图景;也不可仅止于贴政策标签、图解文件,却在故事讲述、场景建构、台词表达等方面丧失生气、隔断地气。
《石头开花》以单元剧的形式聚焦“谁是真贫识别难”“脱贫不易脱身难”“愚昧意识根除难”等十大脱贫攻坚难题;《花繁叶茂》生动呈现村镇两级基层干部卓有成效的协作方式;《最美的乡村》真实表现第一书记深入每家贫困户建档立卡的经历,这些均让精准扶贫政策在故事中有效落地,为现实生活提供了互文样本。由此可见,脱贫攻坚剧不但应反映特定地域的农村变革景观,也应再现和昭示伟大脱贫攻坚历程的历史逻辑、时代精神、文化内涵与精神传承。过度追求话题度的考量与用缺乏新意的套路敷衍观众的心态,必然让作品的深度和品质大打折扣。如何通过千姿百态、生动鲜活的脱贫攻坚以及新农村故事,来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既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需求,又增强人民群众的精神力量?创作者虽任重道远,但必定大有可为。
《光明日报》( 2020年12月23日15版)[责编:孙宗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