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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古意 长安他乡

时间:2022-02-10 13:41:26 来源: 中国宪法传播网 作者:羽晴

 

  罗马和长安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因为都是古都的缘故,又因为现在都是繁华喧闹的大都市。从美学的角度,罗马比长安更胜一筹,这需要把音乐、文学、诗歌、艺术都杂糅进去,才能咂摸出一些味道;从内涵的角度,长安又超越罗马,因为单从外表看,你很难完全理解长安的厚重。

  长安是我的家,接受她的所有都是容易的,你会因为她的亲切而时刻自愿融入其中;罗马是我待过几年的地方,罗马离长安很远,如果需要倒三次飞机才能到的话,心里的距离也遥不可及了。在罗马的几年像梦,因为作为过客,城市的种种是深不可测、稀里糊涂的,认识她是被迫接受的,而这被迫才更能引起目光的注意和评判。不管步履触及过多少路途,内心和眼界像刻录机一样拼命地记下点滴,遗憾的是,到头来,罗马还是一段回不去的梦境。

  看罗马,必须有一双独具审美的慧眼,要具备诗人、画家、文人、歌者的才情,你要随时准备好冗长绕口的句子,检索格律整齐的诗,要带上画笔以防转瞬之际灵感会突然消失。当然,在那美妙时刻有歌声助兴,乐器伴奏,你将真正理解何谓“大美无我”。

  在罗马,你要备上一本中国古诗,冷不防会用上,不是吹牛,不是生拉硬套。一半中国诗,写满的尽是罗马的古意。什么野草枯荣,斜阳晚照,什么古柏参天,繁花如锦。通通都从东方气息的书页上映出一片欧式的盎然来。

  因而我习惯把罗马的街冠以中文名字:那条街沿路长满红豆的树,我在那里放学等车,下雨的时候红豆会被雨水打下来,“此物最相思”,我端详着,脱口而出“相思路”。

  古阿皮路上的草地和松树最盛,野草下依稀见得几千年前的残砖断瓦,浮雕还未风化,一眼万年就说的这里吧!“芳草萋萋鹦鹉洲”,“古老巷”可以这么叫。

  嘎而巴黛拉社区里尽数是别墅和围楼,设计精美绝伦,找不到相似的建筑,每一处眼力所及,都有雕梁画栋:有条街上的庭院里种有三角梅,因为修得很平整,像一朵桃红色的云映在湛蓝的天底下,“日出江花红胜火”,“彤云路”吧!

  而那片路边家家庭院围墙上爬满栀子花、鸢萝花、三色堇、喇叭花,蔷薇和五叶地锦,各式花朵应接不暇,庭院内的建筑也小巧别致,现代简约,虽无雕饰,但却雅观“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春芳里很有即视感。

  从卡拉卡拉浴场到联合国粮农组织,是一片宁静的居民区,在那里多座复式围楼用空中长廊连接起来,路面上随处可见紫藤、绣球和玉兰花,院墙上的盆栽里是天竺葵和仙客来。伸长脖子,仿佛就能吃到满枝的梨子和枇杷。“密锁重关掩录苔,廊深阁回此徘徊。”说的不就是这里吗?重阁园总能将楼的小巧别致和走势形态高度概括吧!

  从古罗马金字塔到跑马场有一段路通到安文提小丘顶部,那里是圣撒皮纳修道院,和一处俯瞰罗马半个城的高台。从修道院外的门锁眼里穿过长满月季的小径,正好能看到远处的梵蒂冈圣保罗大教堂,因为三处景观是不同时期所建,可谓一眼看三国,“人事有兴替,往来成古今。”小丘上种满蘑菇云式罗马松,高台上吹来特来维河上的风,称之为清风林居不过分。

  如果在地图上看罗马,会发现三分之一多的市区面积被绿地和公园占满,为了保护历史遗存的完整性,现代文明需要避开这些因遗址而得保留的绿地才勉强生存,还要不时提防零散的古建筑遗迹霸占有利地势。有一天我发现在一片现代花园小楼的中间露出一大片草原,几只绵羊像小云朵点缀其上,果真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般人与自然和谐共栖的图景,真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赏长安,需有一颗平静坦然、放得下、舍得了的心,这心也包括心情,是名利与是非之外的,不急躁也不气馁,悲喜不露的心情。因为新鲜感和探索欲,在罗马是有心的,但却因为不时发生的偷盗事故和没完没了的学习事务,使得好心情受到了打击;在长安因为在家的安然,所以有心情去赏,但因工作繁重的缘故,这份心又失掉了一半。

  游览长安,你需要带上一本历史书,因为,现代人的痕迹已经覆盖了整个城市,但是崭新城市下的历史还是存在的,值得人们称赞和炫耀,可能还有影响到你此时身处时代的内容。当你有幸遇到那些其貌不扬的普通景致,请你务必琢磨下历史书中句段,说不定你恰好发现脚踩的地方就是一处著名的故地,你会有一种难言的辛苦得来的胜利喜悦。但当你自知她确是一处值得铭记的地点而又想知道她本来面貌的时候,这份代入感就需要你充分的洞察力了。

  为了获取这份洞察力,你需要对周遭一切事物保持高度的好奇心和想象力。比如,你去华清池只为了看唐代贵妃洗浴场的话,那就有些亏了,因为在其后园的骊山上,有周代的烽火台。对,就是你小学语文和高中历史书上出现的“烽火戏诸侯”的真实发生地。一定要带上小说《封神榜》徒步上山,当费力爬上去却发现可观的只有山下景致时,你还能连声地称赞:不枉此行。

  如果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么“一千个游客就有一千个秦朝”,除了冰山一角的秦兵马俑一号坑、秦始皇陵,能够发挥你巨大想象空间的还有秦阿房宫,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这一宫殿群的具体细节,可能连史籍都帮不到你。而那些已经被水泥和瓷砖,以及后现代派雕塑包装一新的秦代遗迹,早已沦落为现代人的秀场,不复古意与诗意可言了。

  如果去长安的西北郊走一走,会发现很多土堆,如果不是旁边竖起了的文物保护牌子,你真的不会将之和汉代的长乐宫和未央宫墙联系起来。文景二帝、汉武帝、韩信、萧何、霍去病、张骞、司马迁、窦太后,这些听起来就肃然起敬的名字都在此留下过足印,他们或许也同样张望过这高大严实的宫墙,发出对理想境界难以企及的喟叹及对自由安宁的无奈痛惜。

  有一天你无意来到兴庆公园,这是一个几十年前兴建的现代公园,但在唐代却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别宫,如果你看过多部以杨贵妃为题材的电视剧和电影,就会注意到“花萼相辉楼”是那样富丽堂皇、偌大无比、装饰精美到瞠目结舌,但当你眼前出现那栋单间面积似乎只能摆下一张床的小楼时,你还需做出望洋兴叹的戏剧反应才对得起这曾经美好的历史记忆。

  观罗马和长安,要同时视其来路,思之远方。相比于长安,罗马带着野性和粗犷,是不修边幅、放任自流的理想主义者;相比于罗马,长安更像一个充斥着抱负和欲望、中规中矩的青年。

  罗马和长安中真正的本地人都老去了,那些西装笔挺,夹大皮包,提长柄伞的老绅士,那些习惯了秦腔、长安画派、隐居闹市、能咥裤带面的老陕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新罗马,充斥着五大洲的人种,特别的中国南方、西亚和北非的移民,他们竭尽全力改造罗马,使罗马更加陈旧、混乱、热闹。当然,长安里也有外地口音人、游客和生意人。

  罗马人的欲望隐藏在骨子里,镌刻在古老的城池、殿宇、庭院和断墙上,寥落在撒满一地的花瓣里,你能感受到古人的欲望稍加的回光返照。而今,午后被阳光晒着的大街只有几只鸟类活物,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也不过多了老人和狗,即使营业半天也只见零星几人的市场才能说明一切。罗马算老,倚老卖老,罗马的老是四处可见的,除了为居住和生存建立的新城市领域外,你可以在任何地方遇见古老,在野草堆中随便一脚就能踢到一块千年前的砖石,那石头老得仿佛每一粒质子都诉说着故事。城市里任何现代化的装点只求满足居民的日常所需就好,轻松撤下眼前包装的一切,就能迅速回到百年之前。

  长安人的欲望写在脸上,相比于罗马的从容,长安的步调有些不知所措。长安拥有现代所代表的一切,这里是随处可见被水泥浇筑的棱角和铺天盖地的广告牌覆盖的适合人居的新城市。这样新的都市,建筑有同一的格调,欠缺艺术、诗和音乐的美丽,他们太生硬单调,没有花朵和植物的装扮,也少了自然景观,缺乏人情味和生活的恬然。年轻的、外乡的人比肩接踵、磨拳擦掌着要从有限的地盘上挖掘更多的机会和财富,没有停止和尽头地狂热追逐。罗马的古老是大势所趋,而堙没在现代化里的古长安势在必行,相比于罗马,长安的底子里缺乏固守的自信和勇气,推倒重来则可以将城市里长期形成的贫弱杂乱气象彻底修理掉。与其说罗马人天生就有人与历史各行其道的概念,倒不如让长安生活与古意相互交融,由遗憾变成值得。

  春天宜去罗马,那里阳光明媚,百花摇曳,美景可观;秋天再来长安,这里城阙高耸,红叶远山,碧空净澈。罗马不需要现代化,只论古就好了;而真正的长安人老去以后,长安不再是唐诗里吟咏的故乡,而成了新长安人的他乡。

  那年的罗马回不去,现在的长安融得来吗?

  作者简介:羽晴,1991 年生,中共党员,西安南郊某大学外语教师,欧洲五年留学经历,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长期写作散文,散见各类媒体,2016年获得南宁《红豆》杂志“致我们生活的城市”文学奖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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