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小说创作刍议”专栏(一)
作者简介:张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副主席;曾任中国作协第七、八、九届全委会委员,中国文联第十届全委会委员;长期从事公安文学的创作、评论与组织工作。
忠诚与荣誉
——公安小说创作刍议之一
以某种职业框定和研究文学,必然会引起一些争议。有理论家就认为,文学所要表现和传达的,是社会生活中呈现的人性与情感,是人类所共通的一种特质。职业不过是特定人物的一种表象,是他或她身份上的一种符号。简而言之,职业不是文学所应关注的事情,起码不应该是关注的重点。有人还举例说明,如爱情,工人阶级的爱情与知识分子的爱情不是一样感人的吗?这之间也许有些许行为差异,但这种差异微小到不足以说明什么,并不影响爱情的本质。
其实这种看法是颇为片面且肤浅的。因为工人阶级的爱情与知识分子的爱情之间的差异并不是微小的,特别是当我们以文学的视角来观察时,会发现它们是足以表现出某种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巨大差别的。而观察和描拓这种差异,却正是文学的功能与乐趣之所在。职业其实于人来说,是个体对社会的体验角度与过程,是对自身性格的强制塑造与改变,说的更严重些,职业是对人生命运一种潜移默化的导引与牵制。从职业的角度研究文学,特别是研究小说创作,其实是很有意味的一件事情。甚至可以说,这不仅是在研究文学,更是在从文学的角度去研究社会和人性。
特别是一些与社会整体发展与稳定息息相关的特殊职业,本身具备的某种强制性与艰巨性,使其与从事这个职业的个体之间在思想上、心理上、体质上、生活上的碰撞与融合,往往会给个体带来一种碾压式的拘束感和责任感,进而由此而产生出一种特殊的、沉重的荣誉感。这种感觉,也许非本职业的从业者不能深刻体会。
勿容置疑,笔者在此指的是军旅、警察、国家安全、紧急救援等特殊职业。这些职业的重要性和特殊性,甚至不能简单用“职业”一词来加以形容和概括,它们比任何职业都与国家利益、人民利益有更深、更紧的联系。如果说,在一种语境中,我们可以把任何职业与国家利益、人民利益联系起来的话,那么对于许多职业而言,这种联系更像是对其从业者的一种精神鼓励。而上述我们提到的这些职业,他们却是真正地站在捍卫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的第一线上的。他们的工作,他们的言行,甚至他们的存在,都与国家利益、人民利益息息相关。曾有专家在研究这种血肉联系的文化内涵时,把这些“职业”重新定位为“战线”,认为这些职业中所形成的文化特性,是“具有英雄文化、法治文化、廉政文化精神特质和剑胆琴心独特艺术魅力的战线文化”。这种说法固然有其不足,但仍然值得我们思考。
总而言之,从职业的角度对文学进行某种研究,特别是就上述几种重要职业的文学表述进行深入探讨,是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的。近年来,公安文学蓬勃发展,作家和作品层出不穷,身着警服的创作者,已俨然成为一支具有创作实力的队伍,特别是公安题材小说的创作成果,已经成为我国社会主义文学矩阵中不可或缺的品种,亦已成为今天我们从职业的角度研究文学创作的范本。
2022年初,著名公安作家武和平出版了他的长篇小说新作《铸剑》。这是他继2006年推出《掩盖》,2007年推出《污点》之后,时隔15年创作出的又一部力作。武和平自己在谈到这部新作的创作初衷时说道:“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想为警察画张像,讲一讲在警营中习空见惯、在社会上鲜为人知的故事。从而让读者走入警察的内心深处,近距离地了解这个神秘职业群体的真实生活样态”。
武和平是从公安基层走出的优秀作家,亦曾是一名杰出的公安领导干部。他在时任河南省开封市公安局长时曾指挥侦破轰动全国的“九一八”文物盗窃大案,后又多年从事公安宣传文化领导工作。他的创作感言,非常典型地勾勒出像他这样的公安作家的思想脉络和精神追求,表现出一种强烈的责任意识和公安职业情结。
《铸剑》描写的故事,发生在两代警察之间,凸显的寓意是一种精神的传承。出版部门将此书定义为“中国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而有评论则称此书为“警界的《人世间》”。其中传达出的,是在时间漫长的纵向进程中,一种强烈的职业行为对人生的塑造意味,字里行间是满满的警察情结,是以警察的视角对人间百态的观察与思考。有人说,《铸剑》是武和平的自传,是他对自己一生的回顾。这种说法不管准确与否,书中人物的情感脉络与生活历程,和作者自己的经历与感悟有着高度的契合,确是非常鲜明的事实。
武和平和他的小说创作,印证着我们的论点。职业,特别是警察这种具有强大冲击力的职业,对人的塑造、改变甚至可能是扭曲,都是显而易见的。警察职业在每一个警察身上,在每一个身着警服的文字工作者身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种印记也必然反映在他们的创作之中。
而这种印记的关键词,首先就是忠诚与荣誉。
有句流传甚广的格言说:“强烈的信仰会赢得坚强的人,然后又使他们更坚强”。就职业而言,似乎每个职业都会有其可上升为信仰的规矩与底线,但不会有任何一个职业,甚至包括军旅,能如警察这样,需要在和平时期时刻保持“强烈的信仰”,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每时每刻面对国家利益、人民利益的需要。而且,很多时候这种需要是迫切的、重要的,甚至是生死攸关的。当这种需要强烈的责任意识才能胜任的工作,密集地、沉重地摆在警察职业的从业者面前时,每一个人都不能不变得更坚强。这就是职业对人的塑造,这就是警察职业给人的精神、思想、体能、智力所带来的全方位的冲击和重塑。
这种工作状态首先锻炼出的品质就是忠诚。忠诚于党,忠诚于人民,忠诚于法律,是人民警察最基本的素质要求,是他们的行动准则。这种绝对化的忠诚,其实必然会与从业者自己的个人需求时时产生某些矛盾甚至冲突。这样的事例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屡见不鲜,也在公安题材小说作品中频频读到。爱与恨,情与法,国与家,都在警察的精神层面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甚至有时是伤痛。而这样的伤痛,能够使之有所缓解或弥补的,只有这种具有强烈冲击力的职业带来的同样强烈的荣誉感。
关于荣誉,一般有两种解释。狭义的,指社会组织给予的一种积极评价,或称一定社会或集团对人们履行社会义务的道德行为的肯定和褒奖;广义的,用百度百科的解释说,指由于成就和地位而得到广为流传的名誉和尊荣。就警察职业而言,狭义的荣誉当然不少,公安机关有着完善的奖励制度,是凝聚警心、鼓舞士气的重要手段和措施。而从广义上说,党和政府的肯定,人民群众的褒奖,社会爱警拥警氛围的形成,才是警察荣誉感的真正成因。因为这一切,可以说是警察群体的牺牲奉献所赢得的。在长期沉重的工作压力下,在诸多复杂艰难的社会现象面前,经过长期的磨砺,公安机关已经逐渐形成了一种明确的集体荣誉观,这种荣誉观已经固化,已经融化在每一名人民警察的血液之中,催生着他们越来越自觉的行动,塑造出他们有别于其它职业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从武和平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晰地寻找到这种荣誉感形成的轨迹。同样,忠诚与荣誉,我们可以在更多的公安题材作品,特别是小说作品中看到或感受到。特别是职业身份本就是人民警察的作者们,对忠诚与荣誉的展现已经是他们创作生命里的一种自觉。
我们可以再举两位中青年公安作家的作品为例。
吕铮,41岁,自警察院校毕业后进北京市公安机关工作,已经从警20年。他长期工作在经济犯罪侦查一线,曾侦破过多起有重要影响的经济犯罪案件,甚至跨国犯罪案件。荣立过个人一等功、三等功,并荣获优秀共产党员、廉政标兵等荣誉称号。看以上简历,吕铮近乎是个标准的、完美的优秀人民警察,他的生活轨迹从来没有偏离过公安工作这条主线。而吕铮的文学创作,始于2003年,他以惊人的创作精力,在繁重的工作之余,至今已创作出公安题材长篇小说17部,其中多部作品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影响。吕铮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协影视文学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协著作权保护与开发委员会委员、全国公安文联理事。作品获得第四届茅盾文学新人奖,并获北京市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
吕铮的17部长篇小说,全部是公安题材,内容几乎涵盖了公安机关的所有警种,生动而准确地展现了各警种警察的生存状态和工作状态,表现出他们在面对繁重的工作压力和复杂的社会矛盾时,坚守信念、恪尽职守、无惧无畏、牺牲奉献的高尚品质和职业操守,在字里行间展示出他们对党和人民的忠诚,展示出他们强烈的职业荣誉感和自豪感。
于吕铮而言,这种创作上非常明确的追求,显然来自于他的生活经历,来自他的公安工作实践。而不辞辛苦,牺牲宝贵的业余时间,甚至写到了视网膜脱落的危险状态,显然是有一种强烈的创作冲动支撑着他。吕铮曾经回忆自己当年参加工作后办的第一起案件,“搞了近半年,费了半天劲才把人抓进看守所。例行体检时法医匆匆进来跟我说,这个男性犯罪嫌疑人是女的。当时我就天旋地转了”。原来,这个犯罪嫌疑人已经女扮男装行骗七年之久。这样的奇葩故事,只有警察职业能够碰到。吕铮透露,曾有一个记者私下找到他,想用一万元酬劳换取案件细节去写纪实文学,被吕铮拒绝了,“可是他给我植下了一颗种子,他能写,我能不能写?”“那是一个天赐的小说题材,生活让我第一次觉得它远远高于你的编造能力”。
吕铮在谈到自己的职业的时候,对警察职业有这样的形容:“警察是一个把人生高度浓缩的职业,你看着它是一包糖,但它比一般的糖甜,因为它积累压缩了大量别人没有经历的事。我们一年经历的事,可能是别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这样的职业特点,这样的从业经历,让吕铮的文学创作有着明显与众不同的特点。这种特点,不仅仅是创作素材的极其丰富,而这正是诸多其它行业作家或专业作家所羡慕不已的。而职业本身对作者思想层面上的各种影响,才是警察职业有别于其它职业最显著的特征。
假设吕铮没有参加公安工作,没有在第一次办案时碰到那样奇葩的犯罪嫌疑人,没有在20年的从警生涯中面对近千名的审查对象,没有经历境外抓捕的惊险历程,他能不能写出17部精彩的公安题材长篇小说?这显然是明知故问了。警察职业带给吕铮的,首先是对社会和人性的更深刻的认知;接着,是情感上的起伏和思维层面的深入。吕铮是个爱思考的人,职业生涯给他的思考提供了太多的问题和太多的例证。有许多案件,是吕铮终身难以忘却的。他审问过一位60多岁的大学教授,对方的经验、学识、涵养让吕铮“恍然”。他也审问过一位来北京打拼的中年人,对方哭着告诉吕铮,在北京呆了十年,从没觉得这里属于自己。每一个犯罪嫌疑人都有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生和不同的甜酸苦辣,这些丰富的素材提供给吕铮的,不仅仅是小说,更是人生阅历,是对人性的洞察。
在这样的思考基础上,吕铮的认识自然随之提升,责任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对警察职业的认同和热爱,对这个神圣职业所具有的价值观的高度忠诚,就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这样形成的个人价值体系和集体荣誉感,使吕铮不仅成为一名优秀作家,也成为一名优秀人民警察。吕铮走过的道路,其实是众多人民警察走过的道路,也是众多公安作家所走过的道路。
这样坚实的思想根基,必然催生出吕铮对文学的热爱。这种热爱也许是一种隐藏的天赋,但警察职业显然为之浇灌了生命的泉水。唤醒,激活,点燃……这类词汇都可以用以形容吕铮走上文学之路的过程,而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一身藏蓝色的警服。吕铮说:我的写作,就像“在一线办案,领导交给我一个特别难的案子,那我会特别开心,特别有挑战欲。你要能把别人觉得艰难的事情,做成自己特别喜欢的事,这就特别幸福了”。
翻阅吕铮的每一部作品,你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如果你并不认识吕铮,那么你也能很快判断出这个作者是警察。故事的架构,人物的动作,情感的流露,都有着一种浓郁的警察味道,有着一种鲜明而坚定的正义感。经过多年创作的磨炼,吕铮已经是在自觉地追求着这种感觉。和另一名作者合作将他的长篇小说《三叉戟》改编成电视剧的时候,他坚持在每一集完成后要再磨一遍台词,要“努力使用公安系统的独特语言去说话”。他已经把作品的精神追求和其艺术特征完美结合起来了。
在吕铮的作品中,有好几部是从老警察的视角切入,去展现公安工作状态的。《赎罪无门》写了一个患癌症的老警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决心重新去找寻当年悬案的结果;《名提》展示了一名老预审员的心路历程,“贯穿在自己的种种预审经历中”;《三叉戟》更是将三名即将退休的老警察放在一起案件之中,让他们碰撞、交融、升华。作为一名八零后作家,却有意识地选择这样的题材,其实和武和平的《铸剑》有着异曲同工的内涵。职业精神是需要传承的,在职业精神塑造下形成的职业状态也需要传承。老警察是公安作家们笔下的一个符号,它标志着公安作家们对自己职业的高度认同,标志着一种特定的公安精神的传宗接代与生生不息。
同样的轨迹,同样的追求,我们也可以在另一位警察作家身上找到。
李晓重,天津市铁路公安处民警。从武警部队退役后即进公安机关,一直战斗在基层铁路公安系统,从事过乘警、治安警、刑警等工作。他现在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理事、中国铁路文联全委会委员、天津市和平区作协副主席。
李晓重的创作和吕铮略有不同,他涉猎较广,创作过话剧、儿童剧、影视作品及戏剧小品等,其中不少作品都广受好评,如电影《纵横千里之铁凤凰》曾获得上海电影节“白玉兰”奖。但他创作的主要体裁,或称主攻方向,仍然是公安题材长篇小说,至今已出版五部作品,2022年的新作《警卫》,一经在刊物发表即引发了诸多评论。
《警卫》这个标题,鲜明地标志出了作品的某种特定性和独特性,故事紧紧围绕铁路公安系统所承担的路线警卫任务展开,其中的职业政治意义显而易见。
警卫工作是公安机关所承担的重要任务之一。我们说警察职业与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息息相关,警卫工作大概就是最直接最具体的关联点。警卫工作事无巨细,责任重大,历来是各级公安机关高度重视的工作。铁路公安机关承担的警卫任务,更具特殊性,因为他们负责的是重要领导和贵宾所乘坐的列车运行沿线的安全。千里铁路线,沿途情况复杂多样,警卫方式也必须随之细化安排,这之间的艰巨与劳苦,是外人难以想象的。而在李晓重的小说中,警卫不仅是具象的工作任务,更像是一个寓意深刻的符号,标志并规定出了他的主人公们的行为准则。号称“平海六骏”的六位铁路警察,每个人都身怀绝技,且个性鲜明,却被多年前一起失败的案件搞得心灰意冷,甚至有人已经转行离开刑警队伍。但是,当一起重要警卫任务中出了纰漏,列车遭到飞石袭击,立刻唤醒了他们内心深处的责任感和荣誉感,他们重新聚到了一起。经过艰难的努力,他们最终侦破了列车被袭案件,并让多年前的旧案也水落石出。《警卫》,堪称是人民警察忠诚与荣誉的现实写真版,用形象而生动的故事与人物很好诠释了人民警察职业价值观的内涵。
李晓重在谈到自己的创作时说道:“这些作品的创作灵感和精神源泉,绝大部分来自于我从事的这个职业。这个职业给我的精神感召是忠诚忠勇,任劳任怨,严谨认真,一丝不苟。当我带着这个职业赋予自己的精神支持,投入到文学创作中时,便自觉地开始了工匠的旅程。那就是坚定执着的信念和信仰,耐心专注的精益求精,甘于寂寞地享受孤独和无法回避的英雄血脉的传承”。
更需要特别指出的一点是,李晓重的创作风格与吕铮略有不同,如果说吕铮更偏于沉重而倔强,那么李晓重似乎更乐观而轻松。有评论说李晓重:“作者在快乐地写字,这种快乐写字的态度是以往任何一部小说都不曾给我的感受,我爱这种感受,所以我快乐地接下了作者送上的快乐”。李晓重自己则说:“我平缓而又平和地写着当下的故事,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从未想过急功近利,也没有拼命想证明什么。我愿意保持这个状态,一直写到写不动为止”。这种风格上的差异,其实说明的是公安作家们已经在价值观基本一致的前提下,自觉地注意到了文学的艺术性和独特性。他们在有意识地摸索和尝试着确立各自的个人艺术风格。
在反对从职业的角度切入对文学进行研究的观点中,其实更深层的意思是对文学是否要反映社会政治意义而执某种岐义,只不过或不愿明说或不敢明说而已。在某些人看来,职业文学(我们姑且使用这样一个名称),注定是会肤浅地、简单地去描写以职业为样本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现象的,这便会使文学对人性的探索变得弱化了,特别是如警察、军旅这样的“职业”,人性会淹没在职业的悲壮之中,甚至成为某种政治口号的图解品。这样的思维,其实才是对人性的复杂和丰富持着片面而肤浅的认识,也是对职业本身蕴藏着的社会意义和人性意义缺乏深刻的了解。诚然,曾经有一段时间,职业文学作者迷茫于时代的变化,在转型突破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忽视了文学的本真,创作出一批粗糙、浅显的所谓作品,但是,一但他们寻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他们焕发出的创作热情与灵感,迅速地让他们成长并逐渐成熟。从公安文学的发展脉络看,我们就可以清晰地窥现这样的过程。今天的公安作家们,早已从改革开放初期那些热情而迷茫的岁月里摆脱出来,开创了警察职业文学事业的新天新地。
我们应该深刻地认识到,特别是在今天的新时代中,社会分工日趋明确而细化,职业的某种重要性正在日益凸显,职业与职业之间的区别也日见明确。它们之间的隔离与联系,也更加错综复杂。这是现代化进程中必然的现象。任何职业在从业者的生活和思想中,都会留下一种深深的烙印。这种烙印的痛和非痛,都渗透在人的本性之中,都会对一个个体的人性塑造发挥着作用。这种作用是潜移默化的,不以人的所谓意愿为转移,重视这种职业对人性的影响和塑造,并由此创作出优秀文学作品,是文学工作者的一种社会责任。
我们简要分析吕铮和李晓重的创作,可以清晰地看出他们所遵循的思想脉络,他们创作的基础、路径和技巧,都与他们的职业密不可分,都突出着忠诚与荣誉的主题。这是警察职业灵魂般的核心要素,也是公安题材小说,乃至整个公安文学领域的核心要素。在当下的公安题材小说中,我们随处可见这种精神的文学再现。诸多公安作家都在以火热的激情重复着他们所坚守的信念。近些年来,这样的优秀作品不胜枚举。仅以长篇小说为例,如山东省淄博市公安局宗利华的《越跑越追》(从书名就能读出一种职业性的顽强)、内蒙铁路公安处贾文成的《浮尘》、北京市公安局胡金岚的《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在这里无疑是一种庄重的符号)、天津市公安局张国庆的《火焰》、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公安局程琳的《人民警察》、湖南省邵阳市公安局舒中民的《英雄简史》、江苏省公安厅韩青辰的《因为爸爸》,吉林省白城市公安局李晓平的《测谎师》,等等。此外,还有新疆自治区公安厅张驰、湖南省石门县公安局刘少一、黑龙江铁路公安处贾新城、吉林省四平市公安局孙学军、江苏省南通市公安局葛波、北京市公安局张军、河北省大厂县公安局崔楸立……这许多同志的中短篇小说作品,也都在字里行间闪烁出一种信仰的光辉。
优秀作品,举不胜举。风格虽然各异,故事也丰富多彩,但其表达出的思想内涵,却有相当的一致性。忠诚,荣誉,始终是公安作家们的创作主题,更是他们在长期的公安工作中磨砺出的价值取向。警察这个光荣而又特殊的职业,是他们创作的生活源泉,也是他们自身生活准则的坚实基础。
既然有职业,就个体来说,就可能会有职业的变更,警察职业也不例外。但有意思的是,警察职业的精神外溢现象十分突出。有句职业内的俗话说:一日干公安,终生是警察。固化的精神信念往往会深化为一个人终身的信仰,成为其生活生命的最高准则,哪怕他因故脱去了警服。公安文学的创作者们也是如此。曾经当过刑警的优秀女作家胡金岚,现在是一名专业影视编剧,但她的主要作品仍然是不变的公安题材。前不久,作家葛辉长篇小说《警察与小偷》作品研讨会召开,小说受到了高度的评价,有评论认为:“它是中国公安法治文学的经验书写,在丰富和发展公安法治文学方面有着自身不可替代的价值”。葛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是一名公安基层领导干部,后被组织安排调出公安机关到另一重要岗位任职。但他的“经验书写”,无疑是他多年警察职业的积累和喷发。葛辉的创作,也再一次证明了职业价值体系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地位,更证明了其在人性塑造过程中的作用举足轻重。
由此可见,我们对公安题材小说创作的研究,不能脱离警察职业自身特性的基本点,我们只能在公安这面旗帜之下,探寻作家们在自己的创作中展现出的精神层面。
编辑:刘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