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光影间的格桑花
17年间，她五次赴藏，帮助当地创作了京剧藏戏《文成公主》、藏戏《藏乡情》、藏戏《次仁拉姆》、话剧《八廓街北院》、歌舞剧《天边格桑花》等多部舞台艺术作品，并为西藏培养舞台灯光设计人才。西藏已融入她的生活，成为她心中无法割舍的牵挂。她时刻准备着下一次与西藏蓝天、白云和雪山的相遇。
朱丹近照 本报记者 郝泽华摄/光明图片
盛夏雨后，万物清凉。国家京剧院灯光设计师朱丹，身穿一条暗绿色连衣裙，带着亲切的笑容打开家门。她神采奕奕，就是皮肤晒黑了，因为刚在西藏完成民族歌舞剧《天边格桑花》的灯光设计工作。
室内家具古雅，猫咪、鹦鹉、墙上挂着的大小画作和装饰物，透露着这个艺术之家对待生活和艺术的态度。朱丹一边招呼记者品尝牦牛肉干，一边聊起自己的西藏故事。2005年至今，朱丹前后五次赴藏工作，为当地剧目创作进行舞台灯光设计和指导，并培养灯光设计人才。这些年，西藏已融入她的生活，成为她心中无法割舍的牵挂。
“我原来学的是画画，考大学时被分到了舞台灯光设计专业，画布变成了舞台，画笔变成了灯光。”朱丹笑着说。舞台灯光设计师的工作，是借助光影将戏剧情感以最恰当的色彩和形式呈现给观众，其背后的艰辛，远超常人想象。“多的时候一场演出要做四五百个cue（场景），少的时候也要做一百多个。”中央戏剧学院的老师曾告诉朱丹：“熬不了三天三夜是做不了舞台灯光的。”从装台、对光对景、联排、彩排，到最后演出，灯光设计需要贯穿始终。单是需要搬运50多斤重的灯具，爬到高处安装设备等繁重危险的工作，就“劝退”了很多姑娘，但朱丹全扛了下来。大学毕业后，朱丹凭借出色的表现入职国家京剧院。至今，同班同学仍然坚守在舞台灯光设计领域的，仅朱丹一人。
2005年，国家京剧院与西藏藏剧团合作策划了大型京剧藏戏《文成公主》，朱丹受命来到雪域高原参与舞台灯光设计。初次入藏，湛蓝的天空和圣洁的雪山让朱丹流连。可在藏剧团的库房，她着实吃了一惊，那里只有十几只原始的常规灯。“要不是我们从北京带了灯具过来，那个工作估计很难做下去。”谈起往事，朱丹笑了笑。由于语言沟通存在障碍，当地装台人员经验不足，许多工作都需要朱丹亲自上手。她还要随身带着氧气瓶，时刻提防高原反应的“突袭”。当地的设备和北京带来的设备也不匹配，朱丹便和同事们拿着对讲机在现场架起四个灯光控制台，而一般情况下只需架设一个。
《文成公主》终于顺利以京腔藏韵唱响，朱丹和同事专业的灯光设计，为舞台增色不少。后来，这部作品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初遇西藏，朱丹还不太懂“援藏”的概念，但一颗格桑花的种子在她的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2018年，朱丹再次受邀来到西藏，为藏戏《藏乡情》做灯光设计。这次朱丹欣喜地发现，当初饰演松赞干布的演员班典旺久，已担任藏剧团团长。而13年前设施落后的剧团，也面貌一新，设备俱全。硬件虽有，剧团的人却不太会用，每次演出只能从外面雇人操作。“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朱丹意识到，帮助当地培养舞台灯光设计人才刻不容缓。
于是，在2019年担任现实题材藏戏《高原春雷》（后更名为《次仁拉姆》）的灯光设计指导时，朱丹在青藏高原收了第一个徒弟——旦增。“旦增是个腼腆的藏族小伙子，刚开始，‘老师，我没听懂’是他最常说的话。”朱丹把自己编写的灯光设计教材送给旦增，从灯光编程需要用的英文字母慢慢教起，带着旦增一步步走入瑰丽的光影世界。2020年，朱丹第四次赴藏，在帮助《次仁拉姆》打磨提高并担任话剧《八廓街北院》灯光设计的间隙，她抓紧时间继续带徒弟。“上午教理论，下午带实操。每一场灯光设计编程，都是我做一遍，旦增跟着学一遍。”朱丹倾囊相授，旦增踏实肯学，每次师徒相逢，朱丹都能感觉到他的进步。
“舞台灯光设计是集体的艺术，也是视觉的艺术。借助斑斓的光影，我希望观众能见我所见，感我所感。”今年朱丹又到西藏为歌舞剧《天边格桑花》做灯光设计。该剧取材于玉麦乡桑杰曲巴和卓嘎、央宗父女两代人放牧守边的真实故事，朱丹被故事深深打动，也被演员们的热情感染。她特别将舞台灯光设计得比平时更明亮，颜色也多选用暖色：“这个舞台是给西藏人民看的，它一定要越来越亮，我要让大家看到每一位演员的样子，他们是那么真诚。”此外，朱丹还别出心裁，用灯光在舞台上“画”出了无数朵小花：“这是我在西藏看到的格桑花开的样子，格桑花就是这样漫山遍野地生长、烂漫地绽放。”《天边格桑花》演出时，在无数光影组成的格桑花绽放的一刻，观众热烈的掌声汇入花海，朱丹心底那株17年前种下的格桑花，也随之灿然绽放。
西藏的朋友们也关心着朱丹。防寒的羽绒服、盛满热水的保温杯、满冰箱的酸奶……每次入藏，朱丹都被暖意包裹着，她也“有来有往”，拿出从北京带来的锅，拼起两张道具桌，请大家吃火锅：“他们喜欢跟我交朋友，你温暖了他们，他们也会温暖你。”
前几天，朱丹刚从西藏回到北京，她顾不上休息就投入到民族舞剧《唱支山歌给党听》的灯光设计中。这部讲述和平解放西藏和支援建设西藏故事的舞剧将于10月跟观众见面，而朱丹，也时刻准备着下一次与西藏蓝天、白云和雪山的相遇：“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会去。”
《光明日报》（ 2022年08月24日 13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