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进入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学会官方网站!网址:www.cslai.org

您的位置:首页 > 当代文艺 > 交流

中世纪的“波斯诗集” 至今仍流淌于伊朗人的生活

时间:2020-03-24 14:27:56 来源: 文汇报 作者:陆纾文

  在纽约联合国总部,悬挂着这样一段波斯诗句:“阿丹子孙皆兄弟,兄弟犹如手足亲。造物之初本一体,一肢罹病染全身。为人不恤他人苦,活在世上枉为人。”它摘自波斯诗人萨迪的名作《蔷薇园》,如今被视为国与国之间和平共处的行为准则。不久前,伊朗外长扎里夫还在社交媒体账号上用中文写下这段诗句,不仅成为中伊两国政府和人民携手抗疫的最好注脚,也让“波斯诗歌”这一中世纪文学瑰宝进入国人视野。

  伊朗的诗歌创作具有悠久的传统,可一直追溯到约成书于公元前十世纪至公元前七世纪的梭罗亚斯德教经书《阿维斯塔》。七世纪中,阿拉伯人推翻萨珊王朝,开启对伊朗长达两百年的直接统治,给波斯语和波斯文学带去影响深远的变化。进入九世纪下半叶,伊朗各地方政权的统治者们开始大力提倡和扶植达里波斯语诗文的创作,加之外族入侵所激发的强烈爱国主义情感和悠久的文化传统,波斯诗歌强势兴起,迅速发展,经久不衰。

  在众多的波斯诗人中,当属菲尔多西、萨迪、哈菲兹最为人熟知。菲尔多西用30年时间著成的十二万行《列王纪》,被誉为波斯民族史诗。以抒情诗见长的哈菲兹,其作品至今仍流淌于伊朗人的日常生活。

哈基姆·阿布尔·卡西姆·菲尔多西·图西(940—1020)

在《列王纪》成书的伊斯兰时期,他被视作波斯文字的拯救者和波斯语地位的奠基人

  距离马什哈德仅20公里的图斯城,孕育和埋葬了波斯最伟大的诗人——菲尔多西。他用30年时间著成的十二万行民族英雄史诗《列王纪》,描绘了阿拉伯入侵前的伊朗历史,涵盖了传说中和历史上四大王朝50个国王时期的盛衰兴亡大事,其中有威武雄壮的战争场面,也有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有治国安邦的举措方略,也有独具色彩的异域风情。

  在菲尔多西生活的伊斯兰时期,伊朗文字和文化受到阿拉伯的巨大影响,但《列王纪》几乎全部用波斯文字写成,极少出现阿拉伯语词汇。菲尔多西因此被视为波斯文字的拯救者和波斯语地位的奠基人。也正因为此,他死后在当地宗教领袖的反对下未能葬入公墓,而是埋在了自家后院。

  伊朗民间流传着一个关于《列王纪》诞生的故事:据说菲尔多西当年是以每行韵文一枚金币的价格受雇于霍拉桑地区的统治者马赫穆德王,开始《列王纪》的撰写。17年后,当《列王纪》初稿诞生时,奸臣却将马赫穆德王应允的六万枚金币偷换成了银币。菲尔多西收到这份“犒赏”时正在沐浴,一怒之下他将六万枚银币全部给了浴室主。不明原委的马赫穆德王下令对这位不敬的诗人处以死刑,菲尔多西于是开始了长年的流亡生涯。多年之后,马赫穆德王终于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暮年的菲尔多西才得以回归故乡。而当六万枚金币历经辗转抵达图斯城时,迎接它们的却是诗人的葬礼。

谢赫·穆斯利赫丁·阿卜杜拉·萨迪·设拉子伊(1208—1292)

他的旅居生涯持续了30年,深厚的仁爱胸怀使其作品的字里行间闪烁着人道主义光辉

  萨迪出生于设拉子的一个宗教世家,与哈菲兹一生居于此地(只进行过一次短暂旅行)不同,萨迪的人生轨迹可以用“少小离家老大回”来形容。他幼年丧父,在故乡完成初级学业后,便受他人资助前往巴格达深造。但萨迪似乎并不习惯宗教学院的循规蹈矩,没有完成学业就开始云游天下。他的旅居生涯持续了30年之久,足迹触及埃及、摩洛哥、埃塞俄比亚、叙利亚、印度、阿富汗和我国。待1257年重归故乡时,萨迪已是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

  前半生的云游生涯,为其后半生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础。他将一路走来的经历和经验完全熔铸在《果园》和《蔷薇园》两部名著里,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作品相较其他波斯诗人最鲜明的特点——直接反映普通人的生活和现实世态。

  从创作风格来看, 《果园》与《蔷薇园》明显不同——前者带有伊斯兰理想主义色彩,后者则是中世纪穆斯林现实世界的逼真画面,然而两部作品的主要思想倾向却并无二致,那便是诗人萨迪对普通人的爱。这种爱使得他作品的字里行间闪烁着人道主义光辉,其中被用来阐述联合国宗旨的诗句“阿丹子孙皆兄弟,兄弟犹如手足亲。造物之初本一体,一肢罹病染全身。为人不恤他人苦,活在世上枉为人”更是集中体现了萨迪深厚的仁爱胸怀。

沙姆斯丁·穆罕默德·哈菲兹(1324—1391)

他从大自然索取美的素材,然后将自己的思想灌注其中,绘制成一幅幅更美的画卷

  波斯帝国兴起于如今伊朗南部的法尔斯省,省会城市设拉子是一座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悠久古城,山明水秀,人杰地灵。在这里,大诗人哈菲兹度过了他的一生。大自然的壮丽景色陶冶了他豪爽、奔放、浪漫的性格,也培育了他热爱生活的激情,他从大自然索取美的素材,然后将自己的思想灌注其中,绘制成一幅幅更美的画卷。

  那辽阔的草原和牧场,那挺拔的苍松翠柏,那繁华似锦的玫瑰园,那卢克纳巴德清泉,那素称“天堂花园”的埃拉姆花园,还有那郊外的青山,夜莺的啼啭……所有这些在哈菲兹的诗中都成为有性格的景物。打开诗集,你会发现夜莺这一迷人的形象频频出现在诗人笔下,哈菲兹因此被伊朗人誉为“设拉子的夜莺”,而设拉子,也因为哈菲兹的存在被称作“诗人之城”“夜莺玫瑰之城”。

  与大多数诗作仅存在于文学世界不同,哈菲兹的抒情诗历经六个世纪,依然流淌在当地人的日常生活当中。如果一个伊朗家庭只拥有两本书,那一定是《古兰经》和《哈菲兹诗集》。每到雅尔达夜(冬至),伊朗人便会用蜡烛点亮房间,再备上石榴和西瓜,在红色水果象征的破晓和蜡烛所象征的生命之光中诵读哈菲兹的诗作,与家人一起度过诗意而温暖的夜晚。

  传说哈菲兹死后,宗教人士不满他的诗歌“粗俗”,就尸体的埋葬方式争论不休。他们最终决定随意翻开他的诗集,选择第一个对句作为占卜来解决问题。哈菲兹是幸运的,跃然纸上的是“虽然沉浸在罪恶中,天堂是他的命运”,于是便有了位于设拉子东北部的“哈菲齐耶”庭院(哈菲兹墓)。把你想知道的藏在心里,然后让夜莺从装有哈菲兹诗句的木匣里为你叼出一张纸片——这便是伊朗风靡至今的“哈菲兹占卜”。

【菲尔多西·列王纪】

  他们二人又一次把战马系牢,

  厄运此时在他们头上笼罩。

  命运不济一个人处处为难,

  花岗石也变得如同蜡样松软。

  他们二人重又搏斗厮杀起来,

  双方都紧紧抓住对方腰带。

  苏赫拉布统帅有矫健的身手,

  但天不作美气数到了尽头。

  鲁斯塔姆怒从心起探出巨掌,

  一把抓住那战豹的项颈臂膀。

  他用力把年轻勇士腰身压弯,

  也是命中注定小将全身瘫软。

  鲁斯塔姆猛地把他打翻在地,

  提防着他会奋力挣扎站起。

  刷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在聪明的儿子身上划开血口。

  每当你心起杀机恶生胆边,

  你的匕首就会被鲜血沾染。

  如若天命意欲置人于死地,

  你身上的汗毛也根根竖立。

  年轻人身躯一挣一声长叹,

  与人间善恶从此永远绝缘。

  他对对手说我这是自作自受,

  我命当绝不过是假你之手。

  不应怪你要怪伛偻的苍天,

  让我出生又匆忙把我送入黄泉。

  我的同龄人还在优游嬉戏,

  我这样身强力壮却要葬身地底。

  母亲让我把父亲信物带在身边,

  此生无缘再不能与父亲见面。

  我想见生父到处把他寻觅,

  如今一死带走对他的情意。

  我身躯虽亡但心中怀有遗恨,

  临死也无缘见到生身父亲。

  纵然你变为海洋中的游鱼,

  或者化为黑夜的漆黑的阴影,

  或者离开大地升上高空,

  变为高挂苍穹的一颗星星,

  当我父亲发现我已黄土掩身,

  也定为前来为我报仇雪恨。

  张鸿年 译

【哈菲兹·抒情诗集】

  大地上又充满生机,

  果园里又荡漾着春意;

  歌声美妙的夜莺啊,

  又得到了蔷薇的信息。

  风儿啊,如果你飞驰过

  那绿茵茵的草地,

  请向那翠柏、蔷薇和芳草,

  转达我深切的敬意。

  一旦那酒家的童子,

  给了我这般深情厚谊,

  用我的睫毛做帚把,

  我甘为酒店去效力。

  你的秀发散发着龙涎香,

  你的容貌像皎洁的月亮;

  情人啊,我这颗纷乱的心,

  千万莫让它再受创伤!

  那些讥笑饮酒者的人,

  我倒是当真为他们担心;

  或许他们的信仰,

  也需在酒店里找寻。

  朋友啊,要做真主的勇士,

  诺亚方舟里有不沉的陆地;

  狂风巨浪何所惧,

  它不过是一粒微小的水滴。

  走出这苍天的门槛,

  莫去乞求它恩赐面包;

  这个吃人的吝啬鬼,

  终要把客人吃掉。

  你最终的归宿,

  不过是两抔黄土;

  问君所为何来,

  要兴建天宫落户。

  邢秉顺 译

【萨迪·蔷薇园】

  一年,我正在大马士革大清真寺先知叶海亚(愿他永远安息)墓上潜心礼拜,一位出名暴虐的阿拉伯国王也来到清真寺向主祈祷,求主赐福。

  不论贫富

  在那圣洁的庭前都是奴仆,

  越富有之人

  越需要真主赐福。

  国王见我在那里,对我说道:“达尔维什之道乃是行善。达尔维什的品质乃是真诚。愿你与我一起祈祷,我正为一个劲敌而感到忧虑呢。”我对他说:“希望你对可怜无告的农夫广施仁义,那你对劲敌就无所畏惧了。

  即使你的臂膀有力手臂坚强,

  也不应把弱者的手臂折伤。

  有人见人跌倒并不上前帮助,

  他不怕自己跌倒时无人救助。

  谁若是播下恶种希望收获善果,

  这岂不是徒劳无功南辕北辙。

  快取出耳中的棉团,

  对民众广施仁义,

  仁义不施,

  总清算的日子等待着你。

  阿丹子孙皆兄弟,

  兄弟犹如手足亲。

  造物之初本一体,

  一肢罹病染全身。

  为人不恤他人苦,

  活在世上枉为人。”

  张鸿年 译

【鲁达基·暮年】

  我满口牙齿已颗颗磨损脱落,

  不,不是牙齿,

  是明灯光华四射。

  洁白如银,

  像两排晶莹的珊瑚和明珠,

  雨珠儿似的清新,

  晨星般光芒闪烁。

  如今,满口牙齿已经一颗不剩,

  什么缘故?莫非冲撞了灾星?

  没有冲撞灾星,

  也不是由于岁月消磨,

  全是命中注定,

  我该如何对你述说?

  人世原本就如此往复循环,

  天长地久,它永远不停地旋转。

  如同人身体不适需医治病痛,

  老病痊愈,又有新症滋生。

  时光流逝,

  新生的全变得陈旧不堪,

  陈旧老朽的

  又会恢复青春的容颜。

  张鸿年 译

【海亚姆·鲁拜集】

  不晓得当初造物主创造了人,

  为何把他造得缺憾满身?

  说造得好,为何一朝虐杀?

  说造得不好,该问罪何人?

  人的福分与寿命无法增减,

  何必因厚薄多少而悲伤愁烦。

  我们的命运不取决于你我,

  不会像手中之蜡,任凭方圆。

  往事如烟,何必追忆?

  将来未卜,知它是凶是吉。

  过去与现在都不足凭信,

  领取而今现在,

  莫使年华空空逝去。

  纵使世界为你而创造装点,

  也切勿痴迷,

  聪明人并不眷恋人间。

  许多与你一样的人已走,

  还有许多要来,

  领取定数,趁还未被赶出人寰。

  张鸿年 译

版权所有: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学会@2019 京ICP备13008251号 网站维护:中安观研究院互联网科技中心 网站制作联系:010-57130801

京公网安备 1101050205201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