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谣》：一首贫困村庄的现代化进行曲
《南山谣》之“南山”，一是谐音，出自李白“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中的“难”“上”两字，指艰难困厄的深度贫困村;二是取意，源于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指桃花源般的美丽乡村。
“沿途所见，多是稀稀疏疏的老旧木板房。墙板因日晒雨淋被侵蚀得厉害，黑乎乎的。地上随处可见各种动物粪便。整个村庄冷清得出奇，路上很难见到行人。土地基本抛荒了，长满了齐人高的野草，间或有觅食的鸟儿被惊起，倏地飞向远方。”小说中的情景，其实是工作队队长李小军2018年3月9日进驻湘西古丈县老寨村帮扶时的真实写照，他记录在当天的《工作日志》，并发了微信朋友圈。老寨村是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宋祖英的家乡，也是有名的贫困堡垒。村子地处武陵山脉，山势险陡，道路艰难，气候难测：春夏多暴雨，时常涨大水;秋天多干旱，饮水难保障;冬天多冰冻，道路常封闭。用村支书邓兴海的话说，村里无规模产业、无集体经济、无致富带头人，是典型的“三无村”。
“清澈的河水欢快地流淌着，两岸桃红李白，彩蝶飞舞;田间荷钱摇曳，游鱼嬉戏;山坡茶园青翠，山歌嘹亮;远处层峦叠嶂，白鹭翻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芬芳。”这是2021年5月21日工作队撤离时，作者在老寨村所亲眼目睹。三年时间，老寨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深度贫困走向了全面小康。道路四通八达，通到了村民家门口，电、自来水、5G网络接进了家里。光伏、挖机租赁和民宿等集体经济蓬勃发展，蛋鸡、林下鸡、通草、迷迭香等专业合作社红红火火。村民人均纯收入翻了两番，突破了万元大关。不少外出村民回乡创业，结束骨肉分离望眼欲穿的日子，享受天伦之乐。村支书邓兴海由衷地说：“村里产业旺了，环境美了，人心齐了，这是有史以来发展最快的阶段!”
老寨村的沧桑巨变，是千万个深度贫困村现代化进程的缩影。作者作为扶贫专干，既是亲历者，也是见证人，几多艰难曲折，几多酸甜苦辣，几多窝囊委屈，内心无时无刻不被深深触动着，遂萌生了记录这段历史的想法。我妻子周亦乔女士是湖南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的老师，研究三农问题多年，认为这能让后来者有所感悟，少走些弯路，同时对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的农业农村现代化进程有借鉴，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们决定联手创作一部报告文学。在亲身实践的基础上，作者又深入采访了湘西州、古丈县、岩头寨镇党政负责人和相关部门工作人员53人，采访了37名省派工作队队长和78名工作队队员，采访了参与脱贫攻坚的社会各界人士230余人，于2020年上半年形成了初稿《人民至上》，入选中国作家协会当年重点扶持作品。在送审过程中，为了让作品更具张力和感染力，根据各方建议，作者将作品由报告文学改编为长篇小说。期间我国已进入脱贫攻坚向乡村振兴的衔接期，新冠肺炎疫情和中美贸易战对人民群众的生活影响特别大，于是也融入进来。经过前后5年，17次修改，终于在2023年完成了以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为主题的长篇小说《南山谣》，并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山乡巨变”创作计划第二批重点推进作品。
小说的创作背景选取了中国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到乡村振兴衔接期这个特定历史阶段，也正是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际。故事发生地是一个集“老、少、边、穷、山、库”于一体的深度贫困村。作品以时间为主线，从2018年3月写到了2022年10月，将二十四节气贯穿在其中，季节轮回人间沧桑尽收眼底。以事件为辅线，将精准识别、产业发展、乡村治理、新冠肺炎、中美贸易战等有机融入，风云际会世道变化了然于胸。作品中的人物，既是芸芸众生，又是天地英雄。攻坚克难、开拓创新的工作队员钟伟民、郝刚和任兴，是以湖南省公安厅机关驻老寨村帮扶工作队队员李小军、魏宏久、李江伟为原型，融合了湘西州其他省派工作队队员的事迹提炼而成。无私奉献、忍辱负重的基层干部向金山、李大方、陆民主、赵道一等人，是以老寨村村“两委”成员为参照，结合了十八洞村、樟坡村、科比村等村干部的形象塑造而成。披荆斩棘、筚路篮缕的产业带头人向有权、廖三好、麻有志等人，是以老寨村或湘西州其他村的能人为原型创作而成。还有岳中华、罗解放、白雪等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是以现实生活中罗可大、李莎、黄靖等无数爱心人士的概括而成。作品中的贫困村民的典型代表，是作者在走遍全村126户贫困家庭，深入了解他们的家庭成员、经济状况、收入来源、致贫原因和内心想法，再和工作队员一起采取针对性的措施进行帮扶的过程中凝炼而成。如贫困户吴兴旺，年青时入赘到南山村赵开秀家，以一己之力挑起了自家和5个失能、生活困难近亲属家庭的生活重担，为了治好女儿的病，在工作队帮助下率先前往省城医院做护工，最后带出了一批村民就业;杨孝天，近亲结婚，妻子离家出走，独自将一对弱智儿女抚养成人，在工作队帮助下在家门口养殖黑山羊改变自身命运;张长生身材矮小瘦弱，膝盖有残疾不能承重，妻子和一双儿女都是侏儒，女儿还有心脏病，他以前开口便是“天道不公”，工作队帮他建房、治病，让他从事公益岗位，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贫困村民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因为有幸生在这个好时代，这是当今社会的主流，也是历史和现实最大的真实。
在故事情节的设置上，作者坚持“致广大而尽精微”的历史观，紧扣村民衣、食、住、行、教育、医疗等生计问题，然后去芜取精、去伪存真，聚焦在产业发展、利益分配、乡村治理等社会深层次问题，让作品情节更显跌宕起伏，让读者不由自主地关注作品中人物的命运。中国要复兴，农村必振兴。农村要振兴，产业必先行。南山村先后来过7支工作队，由于种种原因，产业一直没有起来，导致村民对发展产业失去信心。工作队长刚开始立足于引进上市公司或龙头企业，可由于村里不具备对接的条件，屡战屡败之际，钟伟民开始将目光向内，开始考虑符合老寨村村情的现代产业之路。他在吃透村情民情的基础上，组织村里的能人召开了诸葛会议，摸清了村里能做什么，再深入市场进行调查，了解市场是否有需求，然后引进州农科院科技助力团队进行科学论证、技术培训，再将扶贫资金当作引导和奖励资金，先行扶持了四个合作社，在条件成熟时再将部分扶贫资金以村集体名义投资入股，让全体村民都能享受到红利。针对闲置和抛荒土地，他在村民自愿的前提下，逐渐收回到村集体，由村集体统一开发利用，让土地不断增值保值，并建立了利益关联机制，实现了村集体、承包户和新型经营者多赢的局面。他整合十个村的扶贫资金，建立了20万羽绿壳蛋鸡养殖基地，并以此为基础，创建了现代农业产业园，让村民真正走上了共同富裕之路，这对贫困地区的产业发展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在物质生活改善的同时，精神生活也要随之改变，才能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南山村是偏远闭塞的原始村落，思想观念与传统的小农经济相伴相生。现代化是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市场经济讲究法治和诚信，人的思想观念也必然要发生深刻变化，否则就无法适应社会的发展。作品中，作者巧妙地通过帮扶办负责人朱安稳与工作队员任兴关于“空腿”的对话，表明人民群众对诚信的渴望，对失信者的憎恨，提醒工作队员和基层干部要诚实守信。然后又通过村民张长生对前来帮扶的村主任李大方的嘲讽，展现了失信造成的危害，哪怕就是做好事，人民群众也不相信。贫困村庄的现代化进程，就是执政者按规矩办事、不断取信于民的过程。作品中工作队长钟伟民通过一件件的实事，逐渐取得了村民信任，赢得了民心和支持。为了化风成俗，工作队设立了爱心积分超市，把需要提倡的事情都设置成了不同的积分，积分可以兑换日用品，润物细无声，引导人们向上向善。为了发挥党团员的先锋模范作用，推行“互助五兴”，要求每位党团员联系五户村民，学习互助兴思想、生产互助兴产业、乡风互助兴文明、邻里互助兴和谐、绿色互助兴家园，使南山村的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协调发展。
利益分配机制在现代化进程中至关重要，好的分配机制能让社会和谐发展，人民安民乐业。钟伟民制定了符合南山村实际的利益分配机制，让土地、资本、技术等各种生产要素都能产生效益，从而形成了资源整合的良性循环。他不断健全民主议事规则，村里的重大事项，由村党支部提议、村两委会商议、党员大会审议、村民代表会议或村民会议决议，所有决议公开、实施结果公开，让村民的参与意识空前高涨。工作队协助做好村“两委”换届选举，给南山村留下了坚强有力的领导班子，营造了风清气正的风气。
《南山谣》真实记录了一段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推动共同富裕的生动实践和鲜活历史，是一首贫困村庄的现代化进行曲。
编辑：刘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