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的日与夜
在武夷山国家公园腹地桐木村附近,藏酋猴在山上攀爬。新华社记者 姜克红摄
位于福建武夷山国家公园腹地的桐木村景观。新华社记者 姜克红摄
游客在福建武夷山景区乘竹筏游览九曲溪。陈 颖摄(新华社发)
过了桐木关,就进入武夷山国家保护区的核心区——原始森林。森林和森林不同,大兴安岭苍莽壮美,云冷风清,因其独有的地理位置被誉为“鸡冠上的绿宝石”。而武夷山奇峰秀水,幽谷暖翠,像一枚别在祖国胸前的翡翠胸针。
诗中有云,“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武夷山里的日与夜都静,白天近处的蝉鸣屏蔽远处瀑布的水声,夜里蝉声歇了,紫茉莉悄然绽放,开在不起眼的路边。自然村里灯光寥寥,几个半大孩子追赶玩闹,茶场忙碌一天的人,终于得空沏上一壶茶,隐入山中的长夜。
武夷山位于江西与福建西北部两省交界处,几十个自然村散落在山中南北长35公里、东西宽25公里的桐木大峡谷断裂带。村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忙闲有节,与茶为伴。
古生物避难所
躲过了第四纪冰川的侵袭,武夷山成了古生物的避难所。早在国家保护区成立之前,科考人员就已多次深入这近乎与世隔绝的山水之间,进行探索和发现。
当地人熟知的凯文是挂墩自然村的老朋友,他是南京林业大学的外籍教授,来自美国的生物学家,经常在村民带领下前往海拔1800多米的挂墩山。
2019年3月的一天,凯文教授来寻找一种角蟾,最初发现这种角蟾的时候,他以为只是普通的挂墩角蟾。回去后,经过照片的仔细比对,他惊喜地认定,这是广义角蟾的新种。于是,他再次来到新角蟾的栖息地,而这回却没那么幸运,接连几天都寻不见新角蟾的踪影。
野外科考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没有收获是常态,然而好运气可能就潜藏在一阵风,一团雾,或是一场雨里。村民说,就是在一个雨夜,漆黑幽深的山林里,凯文教授和新角蟾重逢了。起初只有两只,后来是四只,直到发现了十八只。此后,他们经常在雨天不期而遇,凯文教授为此给新角蟾起了一个诗意的名字——雨神角蟾。
之后,雨神角蟾的照片刊发在国际权威期刊《ZOOTAXA》杂志上,展示在武夷山国家公园智慧管理中心的电子屏幕上,它憨态可掬,一夜之间被世人所知,却依然自在无忧地过着隐居生活,没有沦为标本。早在相机发明之前,科考人员保存和研究物种的唯一方式是标本,冠以“挂墩”之名的脊椎动物标本就超过了50种。
在科考人员心目中,武夷山国家保护区是一个巨大的盲盒。它未知,神秘,保存着世界同纬度地带最完整、最典型、面积最大的中亚热带原生性森林生态系统。
红茶漂洋过海
诞生于武夷山桐木的红茶正山小种,被公认为世界红茶的鼻祖。万里茶道曾在此启程,途经江西、安徽、湖南、湖北、河南、河北、山西、内蒙古,一路向北延伸,穿越沙漠戈壁,途经蒙古国,最终抵达俄罗斯。
红茶漂洋过海到英国,生成了最早的衍生品英式下午茶。据《茶叶与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记载,每天下午4点钟,英国人会抽出15-20分钟的茶点时间,上至皇室贵族,下至普通大众,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配合茶点,惬意地饮一杯红茶。今天,下午茶文化也来到中国,简化为休闲、社交。坐在茶农的桌前,用武夷山的水沏一盏武夷山的野茶,入口轻柔,带着一丝果香。野茶以腐叶为养分,采摘于高海拔原生态的野生茶树,它们绝非千人一面,因为每棵茶树受不同的日照雨露影响,很难用一种味道诠释它的一生。
坐在武夷山的瀑布前,泡一壶百年老枞,一口入喉,茶气立了起来。老枞的味道,有人喝不惯,有人喝不懂,不似岩茶入门级的水仙、肉桂,口感柔顺,味道亲和。老枞是年份茶,多一年树龄,增一层味道,八十年树龄以上的老枞,饱满的木质感中微微沁出腊梅的清香,裹挟着树龄和风土的气息,沥尽一棵茶树的阅历与风霜,好茶在骨不在皮。
黄冈山上的溪流自峰岩幽谷之中蜿蜒而下,汇聚而成九曲溪。遥想古人隐居在此,舀一瓢清冽的溪水,煮上一壶大红袍,隐于山水间,云与浮名散。
世代守护茶山
对于茶的延展性,美食家们从未停止探索。网络上流行起“春天的第一杯奶茶”时,抹茶蛋糕已经过气了。茶从茶台上下来,走上餐桌,有了龙井虾仁、普洱红烧肉;走进咖啡馆,有了红茶拿铁、鸳鸯咖啡,更不必说那些名目繁多的奶茶,它们以传统茶为基础,纳入了花草,再把水果、甜品、牛奶等所有软糯甜香的食材统统搅拌在一起。观照当下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以包容、多元、冒险的姿态,带着某种自我宠爱的精神内核,成为都市的年轻人们愿意为之排队的“小确幸”。
在武夷山,被招呼坐下来喝口茶是再日常不过的事情,茶人与客人之间的话题也离不开茶。一道道下来,茶的色泽,茶的味道,味道的结构,个人感受的幽微差异,斟茶与饮茶之外再无条条框框的拘束。在茶人眼中,茶叶只是一片树叶;在客人心中,一口茶就是一座山。
高山云雾出好茶,也出好茶人。国家保护区成立之前,山路难行,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砂石路连接着各个自然村之间,从这条路抵达海拔最高的麻粟村有17公里,以当时的路况,开车单程要一个半小时,茶和毛竹就是村民们全部的生活来源。
原生态的山水孕育出世界一等红茶,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繁华喧闹,桐木人依旧世代守护着茶山,沿袭着传统的方式管理茶场,用传统的工艺采茶、制茶,倾注全部的情感为一款新茶命名,在茶的四季轮转中安放自己的一生。
待到来年春天,春水初生,春茶待醒,茶农们也要舒活筋骨劳作了,正是武夷春暖月初圆,采摘新芽献地仙。(阿霞)